第25章 第 25 章25(2 / 2)

皇帝捂着嘴又咳了好久才停下,弯着腰身抬起手,指尖微颤的指向柳汴。

立马有一旁立侍的小黄门从柳汴手里接过奏本,小心的呈上去。

皇帝的手掌有些发抖,一把夺过后哗啦啦的展开,动作里充满了不耐,好像被硬逼着上班的打工社畜。

此时的卢植三人尴尬万分,早已混迹官场多年的他们捕捉了皇帝此刻不同寻常的心情。这是他们皇室父子自己的家事,他们这几个外人在这就不好了,于是纷纷行礼告辞。

皇帝早已顾不上他们,大手一挥,眼神都不施舍一下,将人放走。

三个大臣默契的沉默出门,下了丹墀。王允大步径直离开。卢植与皇甫嵩平日关系甚好,亦在剿除黄巾贼时一起共事过。他俩明显落后与王允,并肩而行。

迈过朱红的宫门槛,皇甫嵩忽然开口道,“张让盘踞朝堂多年,殿下就这么弹劾到陛下面前,未免太操之过急。”

卢植淡淡瞥了他一眼。出门便是一条甬长的宫街,两侧宫墙高耸,一路隔一段距离便有戴甲的兵卫把守。

两人一并走着,卢植低声道,“这次殿下上的奏本,八成要被陛下压下来。”

皇甫嵩笑道,“也是万幸,这奏本没送到你尚书台,不然现在,就是你卢尚书要难办了。”

卢植道,“听义真兄的意思,也认为此时不是扳倒张让等人的好时机么?”

听着这,再以两人的熟识程度,皇甫嵩脸色渐渐沉落,他紧盯卢植,“这件事你没插手吧。”

“植怎会插手。”卢植笑呵呵的一扬衣袖,“你看我每日再尚书台忙碌,怎会去和大殿下有联系。”

皇甫嵩这才松了口气,“那便好。”

卢植玩笑道,“昔日义真兄为一地封疆,直顶权贵,于战场厮杀,何等酣畅激昂,怎么如今如此小心了?”

皇甫苦笑摇摇头,“洛阳水深,还是少蹚为好。何况十常侍树大根深,又在陛下面前得脸,弹劾他们的那些小事不必细说,就单两次党锢,引多少俊杰横死?唉......”

黄埔嵩又说,“也亏得殿下是在私下弹劾。陛下是一定会保张让的,这一封奏折递上来,也不过训斥一顿便被压下去。但若闹开。只怕是火星进草垛,瞬间窜起万丈高火,到时别说是殿下,陛下也下不来台,不知又会惹出什么祸事。如今这安稳,能撑一日便撑一日吧。”

灵帝本来还没多动怒,但他看到柳汴上书中明明白白写着张让张奉贪污受贿,以权谋私时,瞬间如炸了毛的老兽,声音凄厉嘶哑,双目赤红。

“一派胡言。”灵帝怒不可遏,下意识就将手里的东西丢出去。

柳汴耳聪目明,身姿矫健,‘唰’的躲过,并且一抬手,半路拦住了将要呈抛物线轨迹落到的竹简。

这东西沉甸甸的,猛地砸在手里,撞的柳汴指尖发麻。他心里也不由骂道,‘老匹夫,对自己亲儿子丢这么重的东西是生砸不死么?一提张让就呲毛,他是你爹还是你娘?’

皇帝呼呼的喘着气,睁目怒指柳汴,“滚,滚出去!”

柳汴忍不住高声辩解,“父皇何故发怒?奏本中句句属实,父皇若觉得有不实之处,派人去查便是。”

灵帝当然不可能派人去查自己头上。他呼哧呼哧喘着,仿佛上不过气,倾尽全力,方在胸腔里迸出一句,“滚!”

“行......”柳汴唰唰两下将竹简卷好,连礼也不行了,坦坦荡荡的出中堂大门而去。

“咳,咳......这,这个逆子!”

张让忙抚顺着灵帝的后背,目中担忧,“大殿下既愿意弹劾臣,去弹劾便是。臣一心为陛下,日月可鉴。陛下万不可动怒,养好身体才是正事。”

灵帝咳停,他抬起一双眸子,看着柳汴站过的地方,眼底无端透着阴沉,如潮湿的洞穴,刺骨寒冷。

他拿开捂在嘴上的右手,一抹鲜红刺痛人眼。

张让惊慌道,“叫太医,去叫太医!”又忙拿手帕去擦拭。

“他自己没这脑子。”灵帝对自己的状态置若未闻,他说出的声音透着沉郁,仿佛要凝成冰块,“是那些大臣教他的。是外戚!是世家!”

说着,灵帝愤愤用左手掌拍着身侧供自己小憩的软枕。一下下都深深的砸进棉花里。

说罢,他又看着已经被张让擦干净的手,咬牙痛恨道,“他们这就等不及了,一个个瞪着眼,都在等朕什么时候死。好来分一杯羹。”

“陛下。”张让双眼含泪,跪在灵帝脚边,“您会没事的。”

看到张让,灵帝的眉眼才缓和几分,他长长叹了口气,“那些臣工哪个不是恨极了你们。等朕死了,只怕你们也不能好过。”

张让眼泪流的更凶了,凄凄惨惨,仿佛一棵悲苦的老白菜帮子,“陛下......”

灵帝又转移了视线,眯起双眼,望着早已空旷的侧殿,声音苍老又透着空洞,“刘辩这小子,有外戚为仗,况且他已经大了,看刚才的样子,他未必容得下你。若朕真的天命在此,刘协还小,日后在宫里,还得靠你为他斡旋。阿父,你陪着朕斗过窦氏一族,日后又要轮到协儿了。”

张让泪流满面,不断在地上叩首,“陛下,您会身体康健,延年千秋的。”

灵帝一冷笑,显然不信,“延年千秋?始皇帝当年何等威风,如今不也只能蜗居在陵墓里?灵台修缮一事,三番四次的受阻,也许就是老天对朕的警示......阿父......”

灵帝看向匍匐在地的张让,语气平静,但多年稳坐皇位,又让他多了几分普通人所不及的不怒自威,“你的活路,在宫里,在刘协身侧。”

“奴婢明白。”张让哭泣道,“奴婢定尽心侍奉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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