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不要挠头（1 / 2）

五不要挠头

火堆前，猎人围坐在一起，打发这漫漫长夜。

马克西姆-马克西维奇从怀里掏出个腰子形的酒壶，灌了一口伏特加。他挠了挠后脑勺，道：

喀山下面就是基尔罗斯，我们村子，庄园老爷有三百农奴。村里神父的丈母娘叫米列娃-彼得罗夫娜，做得一手好蓝莓酱、果子露和牛奶布丁，在庄园老爷谢尔盖-格里奥耶夫家里当厨娘。她的身材壮壮的，脸蛋红的像是挂了两个红苹果。

这一天，猎人卢卡上米列娃家的果酱铺子买了一罐上等的果子酱和酸黄瓜，打算就着熏鲑鱼来顿好的。结果庄园主的孙子也在。

小少爷大名叫弗拉基米尔-彼得洛维奇-格里奥耶夫。大家叫他小彼得。小彼得的爹先天不足，脸歪的，腿有点瘫，走起路来两只脚像剪刀似的交叉，早早就死了，只留下了他和小彼得娘肚子里的遗腹子。米列娃可怜他，正带着他在家里的铺子里吃牛奶布丁呢！

小彼得可爱吃米列娃做的这种像是奶豆腐似的布丁，颤巍巍的在银杯子里，上面有裂纹，堆得像两坨放大了十倍的核桃似的。他一顿饭就能吃进去一大盘。

这卢卡脑门上有道疤，是大前年猎熊的时候，正好撞上一只带了两只崽子的母熊。猎人们用香喷喷的黄油面包把一只熊崽子诱进了陷阱，另一只跑了。他们用个装藜麦的口袋一下子套住了陷阱里的那只崽，卖给马戏团。

这下母熊发了疯，说来也怪，前面埋伏了好几条枪，开了十几枪，这母熊还发狂似的往前奔，这卢卡就倒了霉，母熊到他跟前的时候还没死，一爪子拍在他脑门上，命大没死，留下了这道疤。

小彼得追着卢卡直问。卢卡就吓唬他，说：

小彼得，我年轻的时候，脑门顶被母熊天灵盖豁了个口子，头盖骨上，从此露了个洞，到现在，我半拉脑袋还是软的呢！现在我这头，全靠一层薄薄的头皮绷着，神父可跟我说了，卢卡你可千万别挠头。

这母熊的灵魂已经化成了恶魔，会附在你身上报仇，教你半夜控制不住手，在睡梦中把自己搞死的。

这天晚上，我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我脑门顶上沙沙地响，“妈的，该死的臭老鼠。”我骂了一句，可渐渐的，我觉得这声音不像老鼠，这响声可怪，仿佛在我心里似的。我心里止不住地打颤，连着划了几个十字，求基督把这该死的魔鬼赶走。可是这响声过后，我头顶上就止不住地痒了起来。

起先，就像是蚂蚁爬似的，我想起来了医生的话，没敢动弹。没想到，这头顶上的头皮越来越痒，一开始像是夏天被最恨的印度蚊子咬了一口，起了个大包似的；我忍不住挠了一下。

没想到这一挠，我的手就像不听使唤似的，越挠越起劲。

要是停下来，那蚂蚁爬、蚊子咬的感觉又回来了，还越变越厉害，

后来，简直像蜈蚣在我头上爬过似的，一百只蜈蚣的钩子脚在上面踩啊踩；到最后，简直像是彼得堡监狱的大老鼠在我脑门上打洞似的。

我挠啊挠啊，挠得起劲，挠得头皮咯吱咯吱直响！直到挠爽了为止。

这时候，突然天上打了个霹雳，把屋子里面映白了。我感觉脑门顶山好像有一块什么东西，把我吓得赶紧起身，点起跟蜡烛。我慢慢摸到镜子前面，这么一照，你猜怎么着？

我把我的脑壳挠穿了！

血流了一地，皮中间开了个大窟窿，露着白森森的骨头——我掀起皮来，下面就是我白花花的脑子！

就和你吃的牛奶布丁，浇上覆盆子酱一模一样！

这一下可把小彼得吓得不轻。他一想起母熊灵魂的复仇，要控制自己的手挠穿自己的脑子，就吓得不得了。偏巧小孩子晚上多动，有时候半夜睡着了，用手指抓自己的脸，早上起来，脸上一道一道的。

小彼得更害怕了，天天吆喝“母熊的灵魂复仇来了”！，他还用布带子把自己的手绑在床边上。生怕自己睡梦里就把自己的脑子挠出来了。

这时候，正赶上小彼得的妈，庄园主的儿媳妇，亚历山大罗夫娜怀着她第二胎。

村里不少流言蜚语传出来，说亚历山大罗夫娜这一胎古怪。

这天，亚历山大罗夫娜领着小彼得去做礼拜，领圣餐之前有一段长长的布道，等的无聊时候，小彼得睡了一觉，梦里出现了幻象，他先是看见羊水中浮着一个婴儿，这婴儿长得挺好，眼儿鼻子都看得清楚。只是他，小小的手在自己的头上不停地抓呀抓呀。

小彼得赶紧提醒他：“卢卡说了，不能挠头！”

可是那婴儿还在不停地抓呀抓呀；他手里搓了一些像棉絮一样的东西，这些碎屑越抓越多，分布在他们四周，弄得这里像下了大雾或是下了霰似的。小彼得仿佛置身于牛奶之中，眼前东西都看不清楚了。

“都说了，不能挠头！”

小彼得上前，想要把那娃子的手拿开，近前一瞧，可把他吓得不轻，这小子脑子骨头缺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