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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头盯着明黄色的床帏发呆,也许是屋内熏香缓解了他刚才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竟真的睡了过去。

他又开始做梦。

‘祝宝棋,你知不知道你死皮赖脸的样子很让人恶心?’

‘宝儿,朕……对不住你。’

‘陛下。臣斗胆上一问,你可曾后悔?’

后悔……?

是后悔的吧。

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祝宝棋睁开眼,面前是尚春放大的脸。他差点被他满脸褶子吓昏,爬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片湿润,原来是哭过了。

“陛下,您梦魇了。”尚春弯腰退到一边,宽慰道:“方才您一直落泪,可吓坏了奴婢。”

祝宝棋忙不迭用袖子擦脸,摇头说:“无事。”

紧接着,他转头又问:“宁……皇后呢?”

尚春毕恭毕敬道:“皇后半个时辰就起身去了军营,走前还特意吩咐奴婢准时伺候您起身,眼下也到时辰了。”

祝宝棋也睡得差不多了,他伸着把刚才的噩梦丢到一边,起身在宫女的服侍下穿衣洗脸,又吃了半盏茶后。

尚春此时又凑上前道:“陛下,皇后娘娘吩咐了太医过来给您把脉了。”

尽管身上没什么不舒服,祝宝棋还是懒洋洋的点头道:“宣。”

尚春得令。

不多久一个年轻男子带着个白衣少女拎着箱子走了进来,对着他下跪叩首,低声道:“臣曲问寒拜见陛下。”

祝宝棋摆手,曲问寒和身边的医女便一同起身。那医女默默退到一边,期间再未抬头,清丽的面容配上一身白衣,倒有几分仙姿。

祝宝棋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只觉她眼熟。

曲问寒是第一次给皇帝请脉,他十分谨慎小心,右手搭在小皇帝的手腕上,察觉到脉象有异,想起太医院里同僚们的警告,一时间拿不准要不要说真话。

最终,他还是放下手,平静无波回道:“陛下龙体安康,只是有些积食,待臣回去开些消食方子,照着吃几天就好。”

尚春闻言大大松了口气,眉开眼笑说:“皇后方才让奴婢去请太医,奴婢还吓了一跳,以为陛下身子不适,现在好了。”

祝宝棋但笑不语,随手摸过桌上的梅子塞到嘴里嚼,被酸的失去表情管理,眼泪都激出来了。

这一次把脉的结果宁子蹇十分看重,当然就找了曲问寒。

“如何?”宁子蹇紧张闻讯,“能不能彻底清除?”

曲问寒点头:“放心吧。陛下.体内的毒我一时半会虽解不了,但想来太后也不敢做的太过,那些毒发作还要几年。接下来只要换掉陛下的膳食,我迟早会制出解药。”

宁子蹇也大大松口气。

但是曲问寒又说:“只是,毒药毕竟是毒药,性子再慢也是伤人的。陛下被喂毒也不是一两日,他的肝肾劳损太过,最好别有房事,不然恐难养好。”

宁子蹇苦笑道:“我知道。”

曲问寒看了看他。此处四下无人,他也就没有守那么多的规矩,随口问:“你怎么忽然对陛下如此上心?前阵子不还说见他就烦么?”

宁子蹇轻咳一声,面对好友盘问面露尴尬:“这、这是……”

“他其实特别好。”

曲问寒满头问号,“哪里好?”

宁子蹇宛若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羞恼的说:“你个大男人问那么多做什么!?既然没事就快走,赶紧研制解药去!”

于是曲问寒就这么被毫不留情的撵了出去,和等在门外的医女娄翠一起回太医院。

他拎着箱子走出重华宫,没两步忽然刮起一阵狂风,他抬头望去,天边阴沉沉压着乌云,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娄翠回望金碧辉煌的重华宫,心头忽然有些寒凉。

要变天了。

第二天上朝,祝宝棋是迷糊着眼睛被尚春从被窝里掏出来的。

古代的皇帝简直不是人干的。他边在心里抱怨边耷拉着张小猫批脸坐上御撵,困得东倒西歪,险些从撵轿上掉下去。

“陛下。”

尚春一路跟随在侧实在看不下去了,无奈低声提醒了一句,“陛下,注意天家威仪。”

“可是朕好困……” 祝宝棋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眼角酸涩流出几滴热泪,撒娇似的回道:“尚春,朕想睡觉。”

皇帝看着风光,其实比狗还累。他每天四点起床,五点上朝,六点半去书房学习,八点才能吃上早饭。然后还要回去继续学习,忙到一点午膳后才能午休两小时,之后三点半被尚春带去御花园放风两小时,全天不是在学习就是学习,晚上九点才能入睡,第二天周而复始。

现在天还没亮,他却已经起床工作了,不明白皇帝的位子为什么那么多人争。

算了,谁爱争谁争,我反正要跑路。

他在心里狠狠吐槽,一边扒拉时间线,期待着宁子蹇赶紧篡位,他好解放自由回家种地。

从他的寝宫到上朝的正殿要走一个小时,因此等到祝宝棋坐上龙椅的时候,朝堂下已经乌泱泱站了一大群朝臣,全都严阵以待等他到来。

武将那头最前排的黑衣帅哥有点眼熟——仔细一看,正是他那怨种皇后宁子蹇。

祝宝棋眼皮一跳,假装没看见。

“陛下已到,开朝吧。”

随着珠帘后一道冷淡威严的女声响起,祝宝棋也开始了正式上班——当吉祥物。

太后一声令下,刚才还肃穆静谧的朝堂宛若炸开锅,群臣纷纷七嘴八舌争相上奏,告状的告状,打架的打架,比菜市场还热闹。

不过也不全都是废话,近来确实有几件大事。

其一就是年前他们同北方游牧部落第戎交战大胜,作为战败方,第戎使臣被迫递交降书请求和亲以换取片刻太平;其二便是今年入春来西北大旱,鸿洲知府接连十几道奏折上报,希望朝廷抓紧拨款救灾。

除此之外,还夹杂着几位文臣恳请重开恩科拔选寒门学子的请奏,以及某些人状告世家大族子弟品行不端为祸一方的声音,可惜那些人的话很快就被其他人盖了过去,根本没有人听。

祝宝棋在龙椅上将他们全部看在眼里,默默吃瓜看戏,啥事不管。

一直沉默的宁子蹇此刻也站了出来,他对着上首处的龙椅沉声说道:“陛下,臣不同意和亲。此战我大业虽告捷,但第戎狼心不死,若是不趁机将他们一举歼灭,来日或许这帮贼人还会卷入重来,成为我大业朝心腹大患!”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直视前方,正气凛然,和其他吵成一团的朝臣格格不入。

然而他的话刚落音,文臣首位的太师开口了:“大将军此言差矣——须知穷寇莫追的道理。第戎连年战乱早已不成气候,咱们又何必赶尽杀绝?陛下向来宽厚仁慈,此时也正是彰显我大业朝威望的时候,怎好做出此等落井下石之事?”

宁子蹇面无表情转头看了一眼满头华发精神矍铄的老者,冷声道:“太师养尊处优,一日都未曾亲身上过沙场,说这些话未免可笑!”

“你这是妇人之仁,对待敌人本就不该仁慈!”

“将军还是年轻气盛。”太师慢条斯理的说,似乎并没把他放在眼里:“第戎此时气息虽弱,却也有野性,大将军做事太过狠绝,安知他们为求生不会殊死一搏?到头来两败俱伤又该如何?”

“况且从来战争只会劳民伤财,我抄前些年边塞频乱,先帝还在世时也不甚太平,南方水患北方饥荒,朝廷国库被掏空了大半,今年又缝西北大旱,我们拿什么去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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