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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宝棋气笑了:“怎么?他还没当皇帝呢,你们就一个个唯他马首是瞻了?”

“朕记得内务府人员调动的事归尚春管,怎么皇后还插了一手?”

他很少对宫人说重话,也知道她们都是身不由己,平时偶尔有些人苛待他也睁只眼闭只眼的,可是他现在心情特别差,再看这些人一个个拿他说话当空气,忍不住就发了火。

宫人们几乎没见过小皇帝发脾气,生怕被降罪,只得纷纷后退着离去,不敢再跟着。

祝宝棋难得清静,一个人继续上路,独自走在堆满了雪的宫城内,沿着一条清扫出来的青石板路漫无目的的乱走,走到哪是哪。

下了好几天的雪停了,空气都是冷冰冰的,祝宝棋穿得多,又披了毛茸茸的狐裘一点都不冷,走着走着情不自禁的在雪地里跑了起来,远看就像只圆滚滚的白团子。

他在厚厚的雪地上蹲下,忍着冻红的手堆雪人,把头上的龙冠拿下来安在雪人头上,笑眯眯的说:“这样你就也能当皇帝了。”

雪人立在阳光下憨态可掬的也对着他笑,顶着龙冠的样子十分滑稽。祝宝棋原本沉郁的心情好了起来,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在太阳西沉前,祝宝棋自己回宫了,一路哼着歌,哪怕鞋袜都被雪水弄湿了也不能破坏他这一刻的快乐。

然而所有的好心情在回宫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宁子蹇端坐在殿内,面前跪了一地的人,全都吓得瑟瑟发抖,几个宫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低声辩解着什么。

“哟。”祝宝棋抬脚进去,阴阳道:“朕竟不知道皇后原来这么威风,连朕宫里的人也管上了。”

宁子蹇抬眼看到他回来,连忙起身相迎,在触到他冰冷的手后连忙双手握住给他取暖,语气也低软下来,责备道:“你去哪了?”

“朕能去哪?”祝宝棋不耐,“皇宫就这么点大,难道朕还能长了翅膀飞出去?”

宁子蹇表情悻悻,被怼了一通后也不生气,只说:“我回来不见你,又看这帮人自己回来,这才发了脾气。”

“是我叫的。”祝宝棋摆烂了,没好气的说:“你冲他们发什么火?”

宁子蹇不敢惹他不快,忙低声下气哄道:“好好好,是我错。”

说着他就让跪了一地的宫女都出去,转头牵着祝宝棋坐下,在发现他的鞋袜湿透了后又亲自单膝跪地替他清理,姿态十分卑微。

祝宝棋挣了几次都没能把脚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不由得幽幽说道:“你这……又是何必?”

“已经当过皇帝的人了,要什么得不到?”

宁子蹇面不改色的用干净的布巾仔细替他把脚上的潮湿擦干,闻言苦笑着回道:“是啊,我要什么都能得到——除了你。”

“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祝宝棋冻僵了的脚被握在温暖的手心里仔细按摩揉捏,可是内心深处却没有被暖到半分。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任由宁子蹇动作,不知在想什么。

宁子蹇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接下来的话都不必再说,心中苦涩,于是闭了嘴,尽心尽力的给他捂脚,靠着回忆前世来给自己一点甜头。

他始终坚信祝宝棋是爱他的,就算他前世做错了事,可是祝宝棋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绝不会真的对他狠心到底,约莫就是心里还有恨,等他气完了,他们还是能重修旧好。

到时,宁子蹇一定不会再辜负他,真正做到前世没能兑现的誓言,让他做皇后,堂堂正正的陪在自己身边。

要是祝宝棋知道他心里所想,怕是又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军营那边出了什么事?”他选择生硬转移话题,就算并不关心军营的事也要问一嘴。

宁子蹇知无不言,老实回答:“只是几个刺客捣乱,并没什么大乱子。”

祝宝棋狐疑,心说谁脑子抽风了大过年的派人去军营来这一出,别是宁子蹇瞎编的来唬他的吧?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又一个小太监疾步跑进来,跪在地上着急慌张的禀报:“陛下,尚公公、尚公公死了!”

祝宝棋耳边宛若一个惊雷,他的脑子转了一圈,这才确认自己没听错,猛地站起来,问:“你再说一次!?”

“谁死了?”

小太监瞥了一眼宁子蹇,哭哭啼啼的又说了一遍:

“是尚公公。公公那边传了话,说是刚刚才咽气!”

尚春死了?

祝宝棋脑子有些混乱, 算了算时间发现不对,上一世尚春在他力保下勉强算是善终,被迫辞官归乡养老,这已经是宁子蹇为了他做得最大让步了。

怎么会死?

想到这里, 他立刻起身要往外跑, 被早在一旁等候的宁子蹇一把抓住:“去哪?”

“去找尚春!”祝宝棋试图挣开他的手,顾不上与他争辩, 急切地说:“他怎么会死!?”

宁子蹇拉着他不松手, 一边沉声说:“人固有一死, 他为何死不得?”

“他死得蹊跷!”祝宝棋很难形容现在是什么心情,更不想与宁子蹇讨论这些, “他不该死!”

相对他的慌张,宁子蹇显得格外从容淡定,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件事。

他的态度让祝宝棋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不觉张口就问:“难道是你……?”

“我可什么都没做。”宁子蹇半真半假的哄他, 又说:“他年纪大了, 早死晚死都一样。再说,他这些年独断专权得罪的人也不少, 说不定是别人干的。”

虽然他这么说, 祝宝棋心里的怀疑却更深了。

尚春在朝内外树底颇多,却也不是谁都能伤到他的, 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平安无事,手下的杀手团更不是吃素的,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

回想除夕那天他特意进宫, 好像也隐约察觉到了他会出事, 话里话外竟像是在交代遗言。

老实说, 祝宝棋对尚春的情感很复杂。无论从哪方面看, 尚春都算不得一个好人,手上更是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写进史书绝对是遗臭万年的佞臣,他落得今日结局,在民间话本里也只会人人鼓掌称快,祝宝棋对他做的许多事也是反对的。

可是某种意义讲,尚春又护过他很多次,他贪财恋权,却从未伤害过他,有时还会真心实意的为他考虑,祝宝棋偶尔会将他与前世自己的爷爷重合,就算明知都是假的。

所以前世他才会与宁子蹇力保他,将尚春从阴暗的地牢中接出来,让他得以返乡养老,对外宣称大太监死于狱中,这才平息了事件。

所以他的死绝不是意外。

祝宝棋最大的怀疑目标就是宁子蹇,因为田氏兄弟现在焦头烂额根本无力出手。民间高喊恢复科举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甚至还涌出了一股不明势力暗中给那些试图走科举之路的书生们指路,四处打砸破坏,许多望族的产业和外面的祠堂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甚至田青雪坐车出街还被人扔烂果子。

官府抓了一波又一波人,大牢都蹲满了,可是外头的动静却反而更大,已然完全控制不住局面,只能上报到宁子蹇这里。

而宁子蹇压根就不管,老神在在的将那些折子按下了,悠闲淡定得好像已然料到这一天,放任民间动乱,毕竟他本来就是要动摇田氏根基,从这些贫民书生入手最好不过。

“怎么这样看我?”宁子蹇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不觉移开视线,抿唇道:“我在你心里就不值得信任吗?”

“不是吗?”祝宝棋无语,“难道你以为我还能再相信你?”

宁子蹇不说话了,似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良久又说:“好吧我承认,是我做的。”

“他知道的秘密太多,早日除掉也没什么不好,你不能总是这么仁慈。”

祝宝棋不想听他说这些,奋力甩开他的手,“既然如此,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着他自顾自转身回内殿,重重关上房门,不愿再与他待在一处,更不想吵架。

尚春忽然身死,朝内政治格局又发生了转变,原本三方鼎立被打破,天平彻底偏向宁子蹇那一方,士族岌岌可危,田氏兄弟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所有人都在畅快大太监身死,连他的后事都办得小心翼翼,祝宝棋找人将他的尸首收敛入馆,半夜偷偷运出城外,找了个僻静清幽的地方葬了。又担心有人掘坟鞭尸,他没有在碑上写任何字,就让它成了座无名坟。

为此祝宝棋失落了许多天,有时总以为尚春还在,习惯性的要吩咐什么事,转头才想起他已经死了。

福顺也偷摸着哭了许久,尚春对他不算多好,更因犯错而遭过毒打,但后来培养他也是真心实意的,私下里还认他做干儿子。福顺心地善良,乍闻他的死讯有些不能接受,偷着抹泪。

祝宝棋对勾心斗角的事感到厌倦,更加迫切要离开皇宫,宁子蹇的手段比上一世更可怕,他不知道自己往后还会遭遇什么。

这些天宁子蹇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热烈,夜里几次都要对他动强都被祝宝棋拒绝,他不知道宁子蹇还能正常多久,万一哪天他不管不顾的硬来,他就算一头碰死也无法改变。

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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