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疍（dan）民（1 / 2）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漆黑的鬼怒海像是被煮沸，孽海翻波，白浪掀天。

海岸上浑身湿透的少年眼皮微微跳动，死气渐退，绽放一缕生气。

窒息！

肺部在痉挛，撕裂的疼痛！

秦棋脸色铁青，躬身如虾，只感觉肺腔里被灌满水泥，他用力的捶打着胸口，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龙武国、鬼怒海、交州疍民、滚龙滩、采珠人······”

混乱的记忆冲刷着秦棋的大脑，他颤抖着举起沾满泥沙的手摸向了脸颊，五官已经完全变样，光秃秃的寸头也生满长发。

洗把脸而已，就淹死了？

死了，但没完全死。

秦棋内心五味杂陈，前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一辈子就这么草率的结束了？

唏嘘之余，也只好接受现实。

有人害怕死后亲人收拾遗物，会不小心翻到电脑文件夹里的东西，那样会很羞耻。

秦棋就没有这个烦恼，他，没有亲人。

父母早逝，孤家寡人一个，饱尝人间冷暖的他对那个世界眷恋不多。

“咳咳，咳。”

雷声轰隆，他轻轻的捶打着胸口又咳了几声，将吸入肺部的海水一点一点的挤出来。

他撇了一眼身后的恶海一阵后怕，心底也多出很多琐碎的记忆片段。

记忆在脑海中并不突兀，很清晰但不连贯，像是昨夜的一场新梦。

“同名同姓，刚刚十五，无父无母。”

真够巧的。

秦棋觉得有些好笑，要是被前世某些乐子人看到，多半要说“父母祭天，法力无边”之类的话了。

但对于秦棋来说，没有父母却是一辈子的遗憾。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没有人愿意在孤儿院长大。

没有父母意味着没有经济来源，也意味着回家之后面看见的只有冰冷的房间。

不，没有父母的孩子没有家。

秦棋原本以为自己过的足够惨了，没想到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还有个比自己更惨的“秦棋”。

这位秦棋，原交州人，母亲生二胎时难产而亡。

他出生那年，交州开始大旱，后又三年大涝。

交州百姓民不聊生，易子而食常有发生。

秦父只好带着年幼的秦棋一路乞讨南下，最终穿过海角山来到鬼怒海滨的滚龙滩扎根。

作为逃难的流民，无船无网，只好耕海采珠，但胜在龙武国免征了三年秋税，日子过的勉强但还不至于饿死。

后来滚龙滩流民越来越多，打架斗殴，杀人越货的事情屡见不鲜。

官府为了便于管理这些疍民，编丁入户，重新修订了税法，自此渔课税便开始实施。

疍民鱼获不足时都会下海采珠补贴家用，虽然辛苦，但胜在珠价高昂，若有幸能采到宝珠，一年的渔课钱就有着落了。

一直以来龙武国是禁止流民私自下海采珠的，初时，日子但凡过的下去的疍民时不愿意冒犯刑罚的，更不愿泡在水底捞珠。

但自从一条鞭法实行以来，疍民采珠屡禁不绝，因为不采珠，靠捕鱼养蚝根本活不下去。

如此一来，仅仅三年时间，浅海珍珠近乎绝迹。

秦父采珠也变得愈发困难，只好在海里泡更多的时间，如此艰难耕海七八年，身体透支极为严重，最终积劳成疾，三个月前又受了伤，卧床两个多月后还是撒手人寰。

父亲死后，家中余粮已绝，秦棋也打算下海采珠，可惜连日来天气不好，遂趁着今夜风小的间隙下海采珠。

然海边的天气最是变化无常，前一刻还风平浪静，后一刻大风起兮云飞扬，一波带走少年郎。

秦棋消化着记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如今这难题落在他身上了。

“借粮吗？”

心思一起，秦棋便摇头否决。

正所谓救急不救穷，只要他开金口，等待他的只能是“断然拒绝”和“委婉拒绝”。

大雨倾盆，海风吹拂，秦棋迷惘的环顾四周，身体冻的直打哆嗦。

三四月的晚上，还是很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