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 2)

  于是家庭战争爆发,佩琳成了导火索,逼着一人缴械投降。

  孩子们见不得父母争吵,在硝烟中哭着说:“呜呜,佩琳就是佩琳,她就是个疯子。”

  佩琳坐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一本诗经在读,她的胸前別着一支桂花,波波头修饰着她娇憨的下颚。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心之忧矣,与我归处。”

  她看上去像是躲在闺阁里未经世事的少女,含苞待放着,宁静而美好。此时葛朱丹的脚趾在地上蜷缩着,颇有一种踏入禁园的不安。大家都说佩琳是个神经病,疯起来是会把整个弄堂里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朱丹一阵恍惚,泪痕干在脸上,风一吹,皮肤紧绷的快要裂开似的。

  佩琳远远看着朱丹问:“姆妈,她是谁?”

  吴桂芬笑着介绍说:“朱丹,佩瑶的同学。”

  佩琳歪了歪头:“佩瑶又是谁呢?”

  吴桂芬的笑容僵在脸上,拉着朱丹解释说:“她就是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朱丹对佩琳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她想着她念诵的诗,想着蜉蝣是一种朝生暮死的生物,想着她和佩琳是一样的心境。

  吴桂芬给朱丹拿出一瓶汽水,橘子味的,这甜是可以化解生活的苦,尤其是第一口,可谓良药。

  她慢慢地吸着汽水,接过吴桂芬拧来的毛巾擦脚,又暂借了佩瑶的鞋先穿着,还算合脚。她环顾四周问:“佩瑶呢?”

  “和朋友去看电影了,叫什么啼笑因缘。你看过没?”

  朱丹摇头:“我没看过,我姆妈是不看电影的。”

  吴桂芬说:“兰芝也是古怪得很。不过你不像她,你随你爸。”

  朱丹在心里笑了,她是不愿意像母亲,更不愿意像父亲。她为什么一定要像谁呢?她想做自己,独一无二的自己,好的坏的都是自己。

  她看见佩琳突然惊恐地跑进来大喊:“鬼啊,外面有鬼啊!”她浑身发着抖,牙齿也在打颤。

  吴桂芬抱住她说:“嘘,不许胡言乱语。”

  朱丹顺着她指的方向朝着门口张望,缝隙里又是藏着那样一双眼睛——浮肿的单眼皮,眼睑下方垂着月牙眼袋,老鼠似的,看得人直发憷。

  弄堂里的每扇门后似乎都藏着这么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从春天盯到冬天,从早上盯到晚上,他甚至有种骇人的神秘的力量,能够把梦境撕开一个口子,窥到她梦里去。

  她对佩琳说:“这世上是没有鬼的,都是人在装神弄鬼。”

  佩琳说:“对,鬼就是人,人就是鬼。姆妈,你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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