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2 / 2)

  护士跑进来骂:“不许吵架!把人气死了谁负责!”

  周兰芝望着雨珠猛烈地拍打着玻璃窗棂,每一拍都在她的心里掀起千层浪涛,踱步道:“这天气太糟糕了!等天晴了,我们就办离婚!”

  她的声音忽大忽小,也是跟随她心里的浪涛载浮载沉。

  葛大海钻进被子里,蒙住头,愤愤道:“离吧离吧,什么晴不晴,雨不雨,下刀子老子都陪你离。”

  王奶奶拉了拉孙女道:“乖乖,侬不要靠在窗户下头,当心被雷劈着!”

  “娘娘,我站在屋子里头嘞。”

  “侬覅热昏了头,侬就是钻在被窝里头,雷公照劈不误的啊好呀。”

  周兰芝莞尔一笑,瞥了一眼床铺,他把自己捂得严实,唯独落了一只脚没遮全,同床共枕了小半辈子,她倒是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脚——黄黑的脚背,宽扁的脚趾头,趾缝两侧藏着污垢,指甲壳又长又厚,化身成一柄柄刀刃攻击着她,她受了刺激,捂着嘴冲到厕所里头一阵呕吐,吐出一池子残碎的指甲壳。她扬起脸来,惊恐地望着镜子里的女人,质问道:“侬是撒宁?”

  镜子里的女人也惊恐地指着她问:“侬是撒宁?”

  她对她说:“周兰芝,多年不见,侬怎么变得这样又老又丑了?”

  她也说:“周兰芝,多年不见,侬怎么变得这样又老又丑了?”

  她勾着身子拧开水龙头洗脸,一捧清水一捧眼泪,再昂起头来,脂粉全无,脸颊的雀斑像一颗颗金黄的麦穗。

  灯泡坏了,忽明忽灭,麦穗也跟着忽亮忽暗,暗了也就淡了,美是要见光的,天光不够还要借助灯光;丑则是要往暗的地方藏一藏的,天要黑,灯要暗,眼要半眯着,朦胧之中也就含混过去了。

  八卦的小护士忍不住跑去楼上找朱丹,声情并茂地跟她讲说,医院来了一个疑似是她母亲的女人,呆在六号病闹了一阵,闹到要离婚,现在看样子是要走了。

  朱丹正点了酒精灯煮针头,预备给顾越珒注射一剂0.2mg胃长宁,她虽苦学一夜,但手生得很,见状立马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望向顾越珒。

  顾越珒伸出手臂摊在桌子上,道:“一百块。”

  护士挖了挖耳朵,难以置信道:“顾先生,你看我行不?我技术很好的。要不咱们老熟人打个折,五十?”

  顾越珒缩回手,淡淡道:“不用,我和你不熟。”又对朱丹道:“酒精炉先灭了,回来再煮,我看会报纸,希望这次不要让我等太久。”

  朱丹蹬蹬蹬一路小跑下楼,悄悄地探了一眼六号病房,找来找去,不见周兰芝的身影,顿感失落。

  王奶奶的孙女恰巧出来扔橘子皮,见到她鬼鬼祟祟的不免盯着看。瞧她长得与方才闹离婚的太太神似,走上去问道:“你是不是找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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