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机斑驳(1 / 2)

群峰岿巍,幽涧万仞。云锁山麓,鸟寂猿绝。

圣月山。

与创世时代,流水平原东圣月山同名。就山脉雄拔走势而言,今人眼中圣月,不逊于创世传说。

圣月南列,绝壁危崖,不知何时年月,凭空飞来一座悬空殿阁,云雾之间,若隐若现,如同仙邸。

荒年,秋风起落,天高云淡,一位樵夫在山间迷路,茫然间,向四方翘首仰望,恰巧望见此楼阁,大为惊奇,以为神仙居处:殿基石木互托,栈道曲折相连,钟鼓或盘或卧,廊栏蜿蜒生庙。

朱飞鸢坠,天工难就。

遂向仙邸匍匐长拜,甚是虔诚。起身后,竟找到归家路途。

樵夫历此玄幻一幕,逢人便说,久而久之,传与众人,众人说樵夫,请引前去。众人再次来到圣月南麓,竟见仙邸凸崖,有一须发晶白,着白色宽袍老仙人。众人顶礼膜拜,以为创世神福降世。

而后众人扶老携幼,定居于此,开山成田,圈饲渔樵。

众生芸芸,仰望圣月仙人,所成聚集,名为望仙镇。

仙人常走出殿阁,在山峰云雾中踱步,众生以为仙人驾云,逍遥来去。仙人或在山峰上清嗓长啸,其声悠长,旋律抑扬,贯穿云谷,引天地共鸣。或在山峰上咏诵天书,其声不厉,却可穿透世间,清澈传与世人耳中。众人闻得,虽不解其中含义,但听罢可将一切烦恼摒弃,使心神舒爽,百骸通透。

之后时日,每年中总有一段时间不见仙人出来走动,众人便猜测或是赴瑶池王母寿宴,将人间美丑,说于天帝。镇上老人常常教导儿孙,不可为恶,只因老仙在云中俯瞰下界,做一件好事,老仙便记上一功,待到去往天上时,奏明天帝,以增安平阳寿。是故镇上民风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久而久之,望仙镇人,皆成避世圣人。又在山脚下为仙人建庙塑像,人人上香祈祷,将心中诉求告之神像,自此,仙人庙香火鼎盛。

仙人种种行径,使凡人心生向往。镇上人每每思得登山拜师,想成仙成圣。但山壁如竖刀立削,垂直而下。大多数人攀爬一段,望而生畏,知难退去。少数执迷者,借用各种工具,忘死寻仙,却因此丧命。

之后镇上再无人试图攀登绝壁悬空殿阁,使之后来者更是对仙境描述越加玄奇,又生出些登山访仙之说。

世间有能人异士,求仙至此,想凭借飞腾之术,登峰寻仙,但终究无人可上得悬空殿内,而被称为仙家绝境。

冬春夏秋,殷殷数载。

某日,镇上人竟然发现,在老仙人经常长啸凸崖上,白天出现童女,夜晚出现童男。女童高挑欣长,不见使用何种武器,只见身型招式。男童瘦弱矮小,使一把怪异古剑,在月下舞动,初始不见气势,而后越发凌厉,一剑挥出,三道剑芒,甚是怪异。

如此这般,足有十七八载,女童不见,唯有男童,虽然身型长大,但依然能辨析瘦弱。镇上便传,仙人让男童留下,女童先行上天,禀明天帝。

传说如遮眼云雾,使人不见山石真象。

三朵火把在大山腹中顺着回折式石梯,一路走歇,不断上升。

“雷内侍,我等爬了三个时辰,敢问这石阶,何处是尽头?”一名长脸细目的随从摊坐在石梯上,牛饮水壶后,气喘吁吁道。

“刚行一个时辰三刻钟,”雷咫遥暗数吐息,并不饮水,只是站立着,冷冷道,“到石梯尽头,还需两个半时辰。”

“啊,怎么刚一个多时辰。”长脸细目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我实在爬不动了,让我二人权且休息片刻可好?”另一名圆脸微胖的随从闻言,面目疲惫至极,亦是沮丧道。

“可以。”雷咫遥道。

二人闻言喜出望外,将火把靠在墙壁,就要在石阶上躺下。

雷咫遥静静调息片刻,最后吐出一口气,抬脚便走。

二人刚涣散精神,松懈身体,准备沉沉睡去。忽然见雷咫遥打着火把就要继续攀爬石阶,一时错愕猛醒,赶忙大呼跟上。

“雷内侍,雷内侍,你刚不是答应休息片刻。”长脸语气中略有不满,他长爬暂歇,一起身,双腿发软无力,就要摔倒,只好一手拄着火把,一手贴着墙壁,才勉强跟上。

“我答应你们多休息片刻,却并未说我也需休息。”雷咫遥头也不回道。

身后二人互望一眼,神情怨恨,却不再多言,心中一边咒骂,一边盼着雷咫遥慢些爬阶。

雷咫遥如朝圣般,神情肃穆,一步步庄严上行,长脸与圆脸二人则互相搀扶着,神情苦楚,匍匐着向上蹭。三人又暂歇一两次,上行了两个半时辰,终于爬到石阶尽头。

火把光亮豁然四射,照亮大山腹中的死寂世界。

长脸圆脸二人汗如瀑下,水人一般,身体已失去知觉,如灵魂出窍,唯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的剧烈跳动之声,将要跃出胸膛。又加爬了将尽四个时辰的石阶,早已头晕目眩,一上来便不住干呕咳嗽,似要把肚中的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才舒服。

雷咫遥在无数折回攀升后,竟然分辨出方向,顺着意识中的正南方,走了约六十丈,将火把光亮投射在山石壁上,一阵寻索。

长脸圆脸二人吐的连说话力气都已用尽,只是侧躺着,看远处火把缓慢移动远去,直至变成一个小亮点。

雷咫遥摸到一排有规律的凹凸石壁,下意识回头望了眼远远躺在石阶出口的二人,将火把光亮打到别处,盲按凸钮,片刻安静,雷咫遥熄灭火把,站立合目,调匀气息。

突兀骤起,石壁打开,只觉山体摇晃,滚石裂地,又加沉闷的轰隆之声,吓的二人抱在一起,面目极度惊惧,以为山崩。雷咫遥面前石壁竟然生生分开,山风雾气瞬间吹了进来,青光顿入,黑暗退去。长脸圆脸二人虽然在黑暗中一直有火把照亮,但一遇真正光明,双目瞬时被刺得花盲,哇哇大叫,急忙闭了眼睛。

足足过了两刻钟,待山风减弱,雷咫遥才试探着缓缓睁开双眼。

此时,二人已慢慢爬到了风口,目盲色弱,看不真切山壁外事物,只觉花白虚茫。雷咫遥背对二人,雾气萦绕,面目方正如霜,剑眉浓重紧攒,背负巨剑。

站在光明处,如同将神。

白浪翻滚,群峰之间,竟然架着数座多孔拱桥,桥身由半透白玉雕砌而成,如同翩翩飞鸿,融于云雾,卧于崖间。走在桥上,桥面雕刻祥云瑞霭,形状写实。拱桥丈宽,且无护栏,人踱步其上,无不战战栗栗,然而从下向上眺望,正如仙人行走在云间。

长脸圆脸二人心中暗骂这等苦差事,这可不同石阶,累了可以歇靠,这白玉拱桥,生于浓云密布的天空之中,一个错步,便是万劫不复。

雷咫遥上次来还是十八年前,此时重游故地,却不料云雾正盛。莫说殿宇,就连一丈外是何物都看不真切。也不知脚下拱桥去向何方,只好强凭记忆,摸索前行。

三人用了将尽四个多时辰从山腹石阶爬出来,又要走这天桥,纵然定力再强,已然有些心神疲倦,又惧脚下万丈深渊,只好三步一停,五步一歇。

雷咫遥身后二人,更是以爬代走,刚被山风吹干的身体,此时虚汗如雨,浑身如洗。

走歇了约两刻钟,忽然一声苍老而又熟悉的声音由苍穹之中穿透云雾,清晰入耳,回荡山谷。

“来者何人。”

雷咫遥闻声顿时怔在当场,心中激动万分,原地恭敬叩首,颤抖道,“不肖徒孙雷咫遥,拜见龙持菊师祖。”

身后二人终于不用起身,便可叩拜。

久久未有回声。

三人定在当场,良久。

从前方吹来一阵凛冽清风,桥两边依然云雾凝结,只是三人眼前桥路上云雾已被吹散,直通恢弘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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