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忠心护主27(1 / 2)

老树昏鸦,西风烈烈,大雪封山。

开元十五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冬日的景色够美丽,但是也够凄凉。

金陵城。

远郊。

罗成在进京路上遭遇黑衣人埋伏刺杀。小将张勇、王守田二人关键时刻赶到,杀掉刺客,三人骑马一路北上。

离开花都之后便遭遇杀手伏击。不知道是上天庇佑还是运气太好,接连两次伏击都被他们侥幸逃脱。

三人此时坐在路边,倚靠着几棵大树歇脚。马匹拴在一旁,低着头啃食积雪下面露出的些许干草。

离金陵越来越近,之前已经大战过两场,杀死了众多廷尉府的追杀之人。

“再有半日时间,咱们就到金陵了。”王守田遥望金陵城方向,松了一口气。

张勇则是一脸好奇,“大胤皇都啊,做梦都想去看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据说那里遍地黄金,美女成群。”王守田眼珠一转,忍不住调侃道。

张勇瞪眼看着对方,“王守田,你少在这互吹大气,我再也不信你的鬼话。”

“不就是上次说请你去逍遥居听曲儿,放你鸽子了嘛,”王守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么久了还记仇呢。回头到了金陵给你补上行了吧?”

张勇也没放在心上,从怀里掏出珍藏的半张烙饼道,“我这还剩半个饼,你吃。”

“算了,我不饿。你留着吃吧,省的半夜又饿肚子。”王守田摇了摇头。

“恁的小女儿情怀,”张勇撇了撇嘴,把饼子放进嘴里,“一点都不爽利。”

一路上遭遇数次伏击,随身携带的干粮大多丢失在半路,三人已经接近断粮。

罗成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势,几乎无险可守,皱着眉头道,“我们得马上走了。这两次伏击并不简单,对方不可能只安排了之前那点人手。”

“将军说的没错,第一次是廷尉府的人,第二次好像是夜幕的杀手。据说夜幕只要接了生意,一向都是不死不休的。”王守田有些后怕,咽了一下口水。

张勇闻言,也有些担忧,“那咱们该怎么办,提前给自己准备元宝纸钱?”

“你个夯货,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王守田忍不住笑骂道。

张勇吃完饼子,挠了挠头,“我这头脑不如你们,想办法的事儿自然交给你俩。”

“你小子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王守田调侃道。

“越是接近金陵,越不能放松警惕,”几人闲扯几句之后,气氛轻松了不少,罗成做了决定,“先在城外找个庄子藏身,吃点东西,然后试着跟少主联络。”

“好嘞。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张勇听到要吃饭,一扫愁容,整个人变得眉开眼笑起来。

王守田瞥了对方一眼,“还好意思说,平时在军营,你一顿能吃三个人的饭。”

“你懂啥,能吃才会长肉,所以我就长得比你壮实。”张勇说着,展示了一下强壮的手臂线条,理所当然道。

王守田忍不住调侃道,“那以后结婚娶了媳妇,婆娘还不得被你压死。”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到金陵还欠我一顿听曲儿。”张勇此时还不忘了提醒道。

“赶紧砍些树枝,绑在马匹后边。这荒郊野外的不宜久留,歇了半天,我们该动身了。”罗成开口,打断了二人逗嘴的时光。

很快,罗成带头,三人用佩刀在路边松树上砍下几节树枝,绑在马匹身后。几人骑马离去,树枝拖行在后边,清除了马蹄留在雪地上的痕迹。

山谷。

村子。

一处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藏在山谷当中。家家户户的院子外边都扎着篱笆,刚下过雪,银装素裹,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静谧。

“先在这村子休息一下,我们装作南州逃难来的流民。”罗成嘱咐了一句。

村口有一小片开垦好的田地,阡陌纵横,没有袅袅炊烟,没有鸡犬相闻。冬季是农闲,田地笼罩在厚厚的积雪之下。罗成三人挑了一户农家,走进小院。

简陋的屋子里,一位天命之年的老者,穿着粗布衣裳,坐在堂屋里发呆。突然见到几名不速之客,老人瘦削的脸庞面对着来人,仔细打量,看清楚之后,连忙站起身来。

张勇见状,赶紧上前道,“老丈不必惊慌,我们都是南州逃难来的流民,外头天寒地冻的,想借您这里歇歇脚,讨杯热水喝。”

“几位好汉是从南州来的,这一路可太辛苦了,我这就去给你们烧点热水。”老丈颤颤巍巍的去灶台边上烧水,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去似的。

屋子里只有几张破旧的木头板凳,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几人咧嘴笑笑。罗成几人也没说什么,拿过板凳坐下来,让老人稍稍放松了一些。

老人客气地开口告罪道,“几位好汉,山野人家也没什么招待的,只能让几位喝点白水了。”

罗成三人早就饥渴难耐,随身携带的水囊和干粮,在遭遇追杀的时候就丢在了半路上,无奈之下只得吞雪解渴,如今能喝到热水,已经是心满意足。

“老丈家里有米吧,能不能煮些粥来,我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张勇是大咧咧的性子,直接开口问道。

“几位见笑了,小老儿家里的余粮不多,我去熬一些稀粥……”

罗成使了个眼色,王守田距离米缸最近,探头看了一眼,发现瓮底只剩下一点点糙米,恐怕都不够老汉家里吃上一个月。王守田回过头来,表情凝重。这里已经是金陵郊外,百姓生活竟然也如此艰苦……

老丈有些不舍地从米缸里淘出一勺糙米,投入锅里,坐下来烧火煮粥。

片刻之后,稀粥煮好。老人拿出几个搪瓷碗,替几人各盛了一碗稀粥。

“老丈,这大胤八州,中州最多平原,这几年年景也都不错,”罗成问出了心中疑惑,“为何家中会是这般光景,快要无米下锅?”

“哎。不是老汉故意怠慢,好叫几位知晓,”老头子叹息着开口解释,“这些年,中州土地兼并愈发严重,佃租连年的加,以前种地还能果腹,现如今……”

“莫不是县里乡里层层摊派?”罗成心中大概明白了。

“贵客说的不错,那些圈地的豪门世家不停地盘剥百姓,”老人颤抖着身体,无奈叹息道,“哎,再过两年,都快活不下去了啊。”

王守田有些好奇道,“老丈,为何家中只剩你一个人?”

“早些年,老伴得痨病死了。前年,我那儿子娶了媳妇。”老人像是想起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开始默默讲述。

“成家立业,那是喜事啊。”罗成一口热粥下肚,微微点头道。

老人想起往事,颤抖不止,“谁知那县尉家的小儿子,看上了我儿媳妇,新婚之夜硬是带人强抢了去。”

“竟然还有这等事,天子脚下,强抢民女?”张勇闻言恼怒,瞪大眼睛问道。

罗成却是沉稳许多,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后来呢,父母官可曾为你做主?”

“我儿子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前去县衙击鼓鸣冤,”老人说到这里,抬手抹了一把老泪,“谁知……他们给我儿按了个罪名投进大牢,判了两年……”

“这群杀千刀的人渣!这还是在金陵城郊,”张勇气愤至极,饭碗重重的落到灶台上,“天子脚下,这帮畜生,芝麻绿豆的小官,怎么就敢这么干!”

罗成三人闻言,眼眶微红,端着米汤的手微微颤抖。

坐在屋里,望着远处的峰峦,看着被阳光映照的积雪,心里不是滋味。想当初大帅活着的时候,大胤朝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可不是现在这副惨淡的光景。

“老人家,之后你没有上告吗,”王守田好奇此事结局,“难道就这么了结了?”

“哎。告状也没用。那县太爷和县尉是一伙的,他们上边还有人。”

张勇闻言,眉头皱起道,“官官相卫?”

“这几年圈地太严重了,下边的官员们,都是世家豪族的爪牙,”老人点了点头,一脸苦涩,“据说那县尉可是连着朝廷里的庞太师。”

罗成三人听闻庞太师的名字,就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能够管得了的。

“老人家,这些银子你且收着。”罗成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点碎银子给老人,这些是他们仅存的盘缠了。

“这可使不得,山野人家本该好客,无奈家中羞涩,”老人赶紧摇头,坚决不肯收钱,“已经慢待了几位,怎么能收你们钱。”

张勇还要劝说,罗成使了个颜色,把银子揣了起来。

“几位客人不嫌弃舍下简陋,在此歇歇脚,也是缘分。”老人家说的很朴实。

可就是这么朴实的百姓,却被大胤朝廷压榨地难以成活。世家大肆圈地,衙内强抢民女,县令颠倒黑白,原告打成被告。皇后一党专政,天下乌烟瘴气。

良久,罗成意味深长说道,“老丈放心,雪后初霁,只要这个冬天能熬过去,来年肯定会有大好春光。”

“希望如此吧,”老人唉声叹气,心中并没抱多大希望。只盼着儿子能够平安熬过两年牢狱之灾,活着回家。

山林间。

罗成带着两名小将上山打猎,三人踏雪而行,在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片刻之后,张勇身上已经背着两只野兔,王守田怀里则是抱着一捆柴火。

“我们运气不错,一路上遭遇多次伏击,总算是活下来了,”罗成叹息道,“也不知道少主现在境况如何。”

“少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王守田又捡了几根干树枝,捆起来。

罗成却是心绪难平,“我总觉得咱们几个能逃脱追杀,事有蹊跷。”

“将军,您未免想太多了,咱们可是九死一生杀出来的,”张勇人如其名,有勇无谋的性子,“要是换了常人,恐怕都死了好几回。”

罗成没有争辩,只是低头沉思,“夜幕的杀手,真有那么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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