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由爱华的母兄下落不明(1 / 1)

陈秀敏半月前就被居城郊外一所开办不久的永宁医院聘用,离家较近,每逢礼拜和节假日,除值班外都能自由回家团集父母,因此多少安慰了一点父母对儿女愁离苦别的心。

一日陈秀敏接到弟弟少敏的回信,她折开一看见字迹潦草,不象弟弟少敏所写,她迫不及待地观其落款,使她大吃一惊,这篇幅不长的短短数言,弄得她目睹口呆。其书云:

“秀敏姐,薄命爱华,自别尊颜,不幸劫难临头,详情一言难尽,其由为我五妈等借吾婚姻一事,攀贵求荣,欲将我出卖给一位年近五旬的联防司令为太太。妹虽志短无能,焉能出卖灵魂?因绝口相拒,固招来所谓共匪潜乱分子等滔天罪名,将我严拘匹押直到如今。在喊天不应之时,幸遇贵弟少敏诚心密访,使华如绝境逢生。望姐在万忙之中,不弃前情,探刘兄怡君详情地址,托他设法营救。同时望姐为妹剖白,自喻莲洁的爱华,虽身穴险境,暗无天日,然纵有包藏祸心之人妄想趁人之危,姐可代妹武断其词,华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焚竹保节以谢誓言。千言寡意,拜托于姊,妹之命运更系此一书。身陷禁地,手颤持毫,方寸缭乱,书不尽情,后会乞妹一礼。”

难妹爱华草书民国卅七年中秋节前夕,结尾后面又附两行引人心酸的话。

明日即是中秋佳节,痛苦的时光虽度日如年,可中秋佳节却似乎提前到来,多么美好的节日啊,家家团圆,我竞身居牢笼,与世隔绝……

秀敏看后,痛心疾首,潸然泪下。哎!朋友反被朋友害,我当时如若强留力阻,也不致今朝啊。从前一度百思不解的事如今已真相大白,难怪在接收单位来接人之前,我发爱华家一封电报,催爱华急速返校,一直没有动静。尔后又隔不久,在永宁医院又向她家去了一信,问其情况也不见复呀!

自接信后,秀敏为爱华之事心痛不己,整日愁眉不展,她何曾没有打听刘怡君的详情地址呢!可她的第一点资料仅仅只知道刘怡君是属中原野战部队。至于所属的详细单位番号,她想大概连爱华自己也未必详知,何况在这动乱的岁月。她根据上次来卫校招工的办事人中所透露的一点线索,将由爱华近来的遭遇,详情地写了一信在那含糊的地址上试探地邮寄了出去,看是否有效。

自信发出后,望眼欲穿的陈秀敏耐心地等待了好长时间,终究石沉大海。她思衬人民解放军一天的壮大,原先的编制番号也随着扩变,在战乱之期,当兵打仗在位置上每日每时都在变动,何况以隔两月之久。再者,在邮递方面也时有中断,发不出的平信就更不足为奇了。

陈秀敏无奈不得不从另一方面作想——刘怡君虽属一员机智勇敢的战将,但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残酷战争,难保战士的永久平安。倘若刘怡君也有马失前蹄之时怎么办?唉,陈秀敏真不愿这样延想下去,何况她对刘怡君也十分崇拜,长期来一直以友待之。在刘怡君与由爱华的交往中,她始终祝愿由爱华与刘怡君他俩能幸福终生。她下定决心从多方面作手,一定要找到刘怡君,那怕天涯海角,一定要如实转告由爱华的悲惨遭遇。她集中思维,缩小查索范围,又重新拿起笔墨向母校——贺店卫校托在校的师友多加留心,如发现部队邮来的由爱华的信件,请他们立即转寄到永宁医院来,她深信一定能找到刘怡君。因为频繁的战争暂断他们彼此书信的来往,这对刘怡君与由爱华来说,不是首次。她办完了这件事情后,仿佛精神愉快了一些,好像真的过两天便有从母校转来关于刘怡君的佳音。

然而,盼望终归是盼望。连日来,尽管母校师生得到由爱华同学的不幸消息而沸腾了一段时间,好些老师与同学都为由爱华同学的不幸遭遇焦急万分,但是大家都无能为力,和陈秀敏一样,唯一指望只有尽快地找到爱华同学的男友刘怡君先生,情况才有转机。

一日陈秀敏好像徒然醒悟,觉得自己在这种问题上有很大的狭隘之处,她反复责已自问,难道除刘怡君而外再没有其它的力量和办法搭救由爱华么?这样营救人的大事单凭自己的冲动和幼稚的想法能办妥吗?是否必须与家庭父母商量一下呢!父母的社会经验毕竟要丰富一些呀!也许父母有良谋可施。

陈秀敏将由爱的不幸遭遇以及由爱华的诚心所托,全部告诉了自己的父母,陈肖汉夫妻听后,为爱华的不幸遭遇感到非常震惊,整日为此惆怅不安。一日陈肖汉得知女儿秀敏这长时间还没有回信爱华,故责怪女儿不懂人情世俗,他粗略地比喻人在痛苦中非常渴望亲人的道理。使陈秀敏听后,恍然大悟,深悔自己非要等事情办妥再回信的错误想法,觉得父母埋怨得十分及时,心诚口服地责备自己为何又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庆幸自己同父母商量的结果,不然单凭自己的幼稚举动该有多么欠妥之处啊!心一开窍一切的事情似乎有了头绪。于是她尊照父母之意,一封胜于良药的佳书一挥而就,她在信中将刘怡君的情况婉转地解释—番,将父母之意和自己的想法向爱华安慰一番,她希望爱华暂忍一时,并告诉她大家包括母校的老师和朋友们都在为她的不幸遭遇而操心,望爱华保护好身体,心胸放宽静候佳音。最后写给弟弟收阅的信栏内另加一段,托弟弟多加关照苦难中的爱华姐,在紧急关头,要为她出谋划策,见机行事。

由爱华在绵绣牢笼中又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虽一切如故,但由于陈少敏的暗中关照和安慰,较之以前,在精神上受到很大的鼓舞。对鲁凤梧的百般投好,对五妈的假情假意,始终置若罔闻,不加理采。至使他们依然按照他们初衷的理想,继续愚蠢地执行着对由爱华掩耳盗铃的攻心战术。

昨天由爱华得悉陈少敏暗地告诉她,拿着她家的地址,门牌号码,却找不到她家的一个亲人,母亲哥嫂以及全家老小都下落不明。据陈少敏暗地调访几家邻居,有的说在一个多月前哥哥自廉被打官司抓走了,后来就搬家了;有的人说,在一个多月前她家因交不起房租而退居搬走的。众口纷纭,说法不一。总的来说,她家是搬走了,就是下落不明,在搬走的时间上,大致说法无所差异。这使痛苦中的由爱华听后如雪上加霜,更加痛苦伤心。全家为何搬走?哥哥为何打官司……一连串的问号又在紧紧地萦绕着由爱华。这真叫祸不单行啊!由爱华为此真像害病一场,整日饮食不进,睡觉不宁,五妈由五氏见侄女儿稍好一点的身体又病态缠身,更十分不安。

“幺姑儿!你近两天又是那里不舒服,要不找大夫瞧瞧?”

由爱华故不正面回答,时常长吁短叹。五妈见她整日如此满面憔悴,更加不停地问这问那。由爱华被问急了,将编好的话几经吞吐才说出口:“五妈,我近来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了我故父对我严词厉责,责备我这不孝的子女,母亲兄嫂全家人都被别人如此欺负,连城郊都不让居住,责我独享荣华富贵,其心何忍?故父说他在九泉之下且不忍心,奈阴阳之隔无从为力。故父望我得讯后,速归全家团聚……”说完由爱华紧锁眉头,唉声叹气,望着由王氏又说:“五妈,你看我怎么得了啊,一个多月来与家庭音讯不通,不知母亲兄嫂的一切情况,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想念我这不孝之女。再说慈父托梦叫我怎能安享偷生啊!”

由王氏果然信以为真,认为己故的伯兄真的托梦显灵,至使侄女病魔缠身。也为自己所做的亏心事害怕得心惊肉跳。她不敢明言直说,唯恐前功尽弃,又不敢再次撒谎,难受良心再度责罚。她措不择词了。平时能说会道的由王氏计尽言穷地说道:“幺姑儿,梦里的话你也不必过份认真,至于你母兄迁居之事,我好像也听说大概还是为了你……啊,不不!!听说是为了房租的事情与东家闹翻了,才迁居的吧!幺姑儿,再说只要你好好地听话,何愁你家在城里找不着一间合适的住房?到时候包在五妈我的身上。”

由爱华终于套出了五妈几句漏底的话,虽然五妈言不由衷,但完全暴露了他们所作所为的马脚了。从五妈他们的角度上来看,为其还是一个为“我好”的目的出发。不过从客观上来推断,母兄及全家目前的安全还不致于十分危险,说不定还是母兄为了逃避他们的纠缠,而故意隐居下来也未可知。因此,看来母兄是完全知道自己不幸的事了,说不定兄嫂正为自己之事在设法营救呢!由爱华想到此,又似乎自慰了一点。

原来由爱华的母兄正是因此而迁居的。一个多月前族兄、表兄、五妈等几位好心人都三番五次地来到他们的住处,为的还是爱华始终拒绝那门婚事而多次要求她母兄表态,妄想借以家长作主来覆行所谓天经地义的正统观念。俗话说,长兄当父长嫂当母,由自廉为妹妹的终身大事,已义不容辞地担当起监护人的责任来。看到这伙好心的“亲属”反常地急躁,同时尽用那些纸醉金迷的花言巧语为引诱条件,现出一种迫不及待的情绪来,使哥哥自廉猜出其中必然有诈。从良心来讲,这门所谓富贵荣华的亲事,即是妹妹本人同意了,他作为兄长也要斟酌再三。论人品地位门弟等都未能开诚而论。因此由自廉迟迟未决,至使表兄这伙好心人狗急跳墙了。看待自廉忠厚老实想以威胁的手段非要爱华的哥哥答复不可。处于左右两难的由自廉奈由通哲、马文奂他们的权执不荷,只好同母亲商量,为辟祸迁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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