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返2009(2 / 2)

一出门,他就没忍住往自己脸上来了一下:“靠!这是什么荒谬的肌肉记忆!”

阳光从走廊的尽头洒入,一股脑儿地流在他的胳膊和脸上,廊檐的影子在地上层层叠叠,蜿蜒出一朵巨大的黑花,窗外微风拨动着树叶,耳朵里能听见叶子摇动时哗哗的声响,路明非的目光越过窗户,朝东方看。

想到目不可及的彼岸,有位女孩现在可能正窝在榻榻米上活蹦乱跳地看动漫,他下垂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路明非双手抄兜,耷拉着脑袋一路下楼。照例在书摊上蹭了一期最新的《家用电脑与游戏》,然后熟门熟路地去往便利店买婶婶要的东西。

一路上路明非都在神游,他想起楚天骄在地下室里留下的东西,又想到现在不知道正在哪儿躲着的夏弥,接着他又想到诺诺,想到那些带着痛苦和悔恨独活的日子。

悔恨这种情绪真可怕,让你恨不得回到那一夜死在那里,可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他一边推门一边瞎想,一不小心和开门出去的男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路!”来人看起来很瘦,路明非却感觉自己像撞上了一块铁板,他一边扶着额头,一边忙不迭地道歉。年轻男人微笑着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在他身后一个戴着棒球帽的高挑女孩却突然跳出来,看起来有些惊喜。

“路明非!”她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啊??师姐?!路明非一呆,两眼发直。什么情况?不会师姐也跟着我一起重生了吧!

“我是诺诺!陈墨瞳!你不记得我啦?我们上的同一所小学!我在一班。”女孩见路明非还在发傻,又跟着补了一句。

“哦哦哦!原来是你哇!”路明非拍着脑袋配合诺诺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实际上他的脑袋里全是浆糊,但他还是凭借着肌肉记忆下意识附和着,路明非在学生会当主席那两年常干这种事,卡塞尔学院里遍地都是他的迷弟迷妹,路明非要能一个不差全认出来,那才有鬼嘞!一般这种时候,只需要微笑就好了,这是老大教给他的领袖秘诀。

诺诺贴近路明非,踮起脚尖拿手在路明非头上比了比,发出惊叹的声音:“你都长这么高了,你以前可是整整比我矮一头!”路明非吓得连连后退,虽然以前也不是没和诺诺贴得这么近过,可这个角度他甚至能看清诺诺眼底细密的睫毛。

她还活着!在自己眼前活蹦乱跳呢!

路明非感觉有点想哭,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在一旁的年轻男人及时替他解了围:“别闹了诺诺,亚纪还在酒店等我们,你这周是不是还有篇实验报告没有交?提醒一下你,今天已经是周六了。”

又对着路明非致歉道:“不好意思啊同学,她刚从国外回来,还不太适应这里的氛围,你多担待一下。”

路明非这才注意到叶胜。

“嗷嗷嗷!原来是国际友人!”他一紧张,嘴里就忍不住往外冒烂话。

“友你个头啊,我拿中国护照!”诺诺张牙舞爪作势要打,吓得路明非连连怪叫。

“走了诺诺。”男人伸手拦住她,顺势打开便利店的门往外走,诺诺朝路明非挑了下眉后,扭头跟出去,留路明非一个人在便利店里,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对俊男靓女一起走进充满阳光的街道,直到二人的身形越来越小,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后,他才拎着东西一个人去往传达室。

“有我的信吗?MingfeiLu。”路明非把脑袋探进传达室的小窗。

“有,美国寄来的。”门卫扔了一封信出来,路明非把香肠换到左手,右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后摸了摸信封,里面是薄薄的一张纸,他耷拉着眉毛把信封撕开,来信的口吻熟到不能再熟。

亲爱的路明非先生:

感谢你对芝加哥大学的兴趣,很遗憾的,你未被录取。

但我们常说,路不止一条,只看你愿不愿意选择。

首先自我介绍,卡塞尔学院是一所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和芝加哥大学是联谊学校,有广泛的学术交流。

我们非常荣幸地从芝加哥大学那里得到了您的申请资料,经过细致评估,我们认为您达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标准,在此向你发出邀请。

请您在收到这封信的第一时间联系我校古德里安教授,他正在中国进行一次学术访问,将会安排对您的面试。如有任何疑问,也请联系古德里安教授。我会协助他为您提供服务,我是卡塞尔学院的学院秘书诺玛.劳恩斯,非常高兴认识您。

你诚挚的,

诺玛

路明非把信放下,朝里边的门卫喊:“是不是还有个包裹?”

门卫从窗里扔出来一张单子:“签收。”

路明非签了字,撕开FEDEX的大信封,从里面倒出了一只手机。

纯黑色的N96手机,他打开手机,电池里还有一大半的电,名片夹里,是一个同样熟悉的名字——古德里安教授。

“一定是骗子搞的!明非什么成绩?也配去芝加哥联谊大学?”婶婶一巴掌拍在那封信上,说得斩钉截铁。

路明非坐在凳子上一边择菜一边跟着点头,他当年也是这么想的。路明非的成绩别提放在强者如林的仕兰中学,哪怕扔进一所最普通的公立学校,也就够上个本科,他除了英语好点,别的科目都烂得像是农村里用来喂猪的白菜。

班主任找他谈话时曾暗暗讥讽:“明非啊,别人偏科都是瘸腿走路,你怎么直接把腿给锯了?”

路明非答不上来,只能勾着头在一旁沉默。其实他当时也想过要努力学习,奋起直追,狠狠打一打班主任的脸。

可努力了一个月后,成绩表里,路明非悲哀地发现,自己依然是班里那个最稳定的秤砣,唯一的变化就是班主任看他的眼神更鄙夷了,好像在说:“瞧见没,不行就不行。”

所以当年路明非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认怂,每天把一双三白眼翻成无所谓的样子。

申请出国还是婶婶灵机一动出的主意,不过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就算他想老老实实留在国内,也绝对会在一次“偶然”中,被狗屎砸中,而后顺理成章地考进卡塞尔学院。

“哪个骗子会花这么大本钱?N96诶!水货都卖四千多块,行货超五千!”叔叔在那只纯黑的N96上不断印着自己的指纹,像是老女人在抚摩祖传的翡翠镯子。

“再说,我们老路家的种怎么不配了?我们老路家各个都是精英!”叔叔难得在婶婶面前硬气了一回,只是婶婶一瞪眼,他又把后面的话憋回去了。

“一会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老路弱弱地提议道。

路明非没吭声,把手上的芹菜择好后,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连上QQ,老唐的头像是灰的,陈雯雯也一样。标注着陈雯雯备注的窗口里,是重生前的路明非在问明天晚上要不要参加文学社的活动。

“真是一段无忧无虑的舔狗时光啊!”路明非忍不住感叹道。

他在联系人里检索着,一个大脸猫的头像忽然从QQ里跳闪出来,名字是“诺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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