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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酌枝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叫萧见琛一问,竟回答不出来,“我……我不知道,或许要等我死掉那一天吧。”

萧见琛抬高声音:“你要一辈子待在南疆?死也要死在这里?”

可花酌枝还是用迷茫的语气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但南疆若无人支撑,怕是走不了太久。”

南疆南疆南疆,句句不离南疆,萧见琛虽生气,但不再追问,闷头继续抄书。

过了很久,花酌枝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不愿陪我待在这里?”

萧见琛才十九岁,这样的年纪,不该因他被困住,无法踏足更广阔的天地。

一句话听在萧见琛耳朵里却成了另一种意思,他警觉地竖起耳朵,“你又想叫我回大燕?我才不回去!你休想把我甩下!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就算天天吃虫子我也认了!”

花酌枝抿唇笑笑,“你来之前,我就给你请了汉人厨子的。”

萧见琛轻哼一声,“都不如我做的好吃。”

第七日时,通天塔终于打开,怕被人瞧见,萧见琛重新钻回箱子里,被前来接人的陆繁和贾方正带走,而花酌枝又故意在塔中留了半个时辰,整理好册子才回到祭司殿。

箱子甫一打开,萧见琛满头大汗从里头钻出来,埋怨一句:“怎么这么久,憋死本殿下了!”

陆繁看着萧见琛的黑眼圈,眼眶一酸,又要为他尊敬的三殿下掉眼泪,“殿下,那塔中到底有什么猛兽?您怎么这样憔悴?”

“憔悴?”萧见琛趴到镜子前头,自己也是吓了一跳,镜中人面色蜡黄,眼圈青黑,嘴唇发白,一副被吸了阳气的模样。

他怔了很久,往脸上使劲揉搓几下,转身叮嘱陆繁:“你去给本殿下打些热水来,本殿下要梳洗。”

待梳洗好,萧见琛又迫不及待去祭司殿找花酌枝。

他匆匆下楼,陆繁想跟,却被贾方正拦下来,“唉,陆大人去做什么?”

陆繁急道:“我怕殿下晕倒。”

“哎呀!没那么严重!”贾方正摇摇头,高深莫测道:“依老夫看,殿下这是纵欲过度。”

陆繁没控制住自己,险些尖叫出声:“殿下跟猛兽纵欲了?”

贾方正不忍直视,“陆大人,你可真是……”

这边萧见琛闯进祭司殿时,花酌枝正被众人围在大殿中央说教。

他听不懂,只好把王文才抓到自己身边,“快给本殿下说说,他们这是做什么呢?”

王文才苦哈哈地,“是长老们……长老们说,大人这回偷偷跑出去,寨子里出了许多不好的事,都怪大人任性,还说、还说……”

听到这里,萧见琛已是十分不悦,他竖起眉毛,疾声厉色问:“还说什么!”

“还说大人带夫人进塔胡来,是对天神不敬。”

“胡说!”王文才没来得及拦人,萧见琛已经冲了出去,他挡在花酌枝跟前,声音已经带上哽咽,“你们这群迂腐之人!天神都未说什么,你们倒起劲了!”

他心中原本就为花酌枝不甘,这下更是全部爆发出来。

他边哭边说:“他是南疆大祭司,难道他就该在这神殿中困一辈子吗!他是人,不是神!他在用自己的肉体凡胎撑着整个南疆的气运!在我看来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祭司,他就是你们选出来用于牺牲的祭品!”

“他连神殿外的世界都未曾见识过,他没看过花,没看过海,做过唯一出格的事就是娶一个男人为——夫。”萧见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为自己解释一番,“当然,我没有说我不好的意思。”

大殿中瞬间安静下来,花酌枝看着萧见琛因生气而微颤的后背,默默红了眼圈。

而周围几位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不解。

萧见琛这才想起来他们都不懂汉话,他于人群中搜索片刻,找到王文才后双眼一亮,“王招财,你把本殿下方才说的好好给他们译说一番!”

王文才抖了一下,先是看向萧见琛身后的花酌枝。

“快说!”萧见琛右移一步,遮住两人视线,“莫要看他,这些是本殿下一个人的意思,与他无关,你说就是,出什么事本殿下一个人担着!”

第64章 我亲自去找他(一更)

花酌枝没有制止,王文才便当他同意了,他把萧见琛的情绪和表情演了个七八分,说到最后竟也掉下泪来。

萧见琛十分欣慰:“还是王招财懂本殿下,瞧他哭得那样真切,定是被本殿下感动了。”

实则王文才已经胡言乱语不知道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从前看过的那些缠绵悱恻的话本。

“夫人说,山可崩地可裂海可枯石可烂,他们也要肩并着肩手牵着手,他向他飞,雨温柔地坠,他是风儿他是沙……各位长老,咱们就成全大人吧!”

长老们年纪都大了,听不得这些情情爱爱,各自摇头叹气,竟就这么齐齐跪了下去。

“大人。”为首一位虽跪着,却挺直肩背,不卑不亢道:“苗疆一族,只有大人一人可以仰靠,若非有大人在,苗疆人人可欺,届时稚子幼童也要沦为阶下囚,不过几年,苗疆即会覆灭不在,请大人牢牢记得,莫要再任性了。”

说完不再多言,一行人默默退了出去。

殿门“轰”地一声关闭,殿中寂静下来,萧见琛转身看向花酌枝,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刚才跪在那里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花酌枝跪坐下去,取了只崭新的天神灯来,“他说,我若是离开南疆,那苗疆众人便会沦为他人阶下囚,不过几年,便会覆灭。”

“胡扯!”萧见琛觉得这群人简直迂腐到极致了,“大燕养兵千日,就算国运不济也不敢懈怠分毫,若外敌进犯,就算只剩稚童也要执刀上阵,怎么换到你们南疆,就全变成了你肩上的担子?”

花酌枝哑然。

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如果牺牲一个人便可以保护整个族群,那又何必做其他选择呢?

“若我执意要带你走会如何?他们都不活了?”萧见琛一掀下裾,坐在花酌枝对面,“你这又是要干什么?”

花酌枝开始赶人,“我要给南疆点一盏新的天神灯,明天去神殿时刚好带上,你回去吧,我……”

他不想让萧见琛再看一遍他变老的过程。

萧见琛才不走,他单手撑在桌子上,顺势取过一旁的书看起来。

花酌枝抿了抿嘴,十分为难,“你还是回去吧,我待会儿会很忙。”

“我不走。”被催促好几遍,萧见琛干脆把书打开挡在脸前,隔绝两人视线,一副赖在这里的模样。

花酌枝没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过了很久,萧见琛将手中的书缓缓下移,只露出一双眼睛,“你这样赶我走,是待会儿会变老么?”

“……嗯。”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萧见琛把书一丢,直勾勾盯着花酌枝,“等你变老,我还得送你去四层。”

“不必,待会儿碎溪会过——”

花酌枝又要拒绝,却被萧见琛打断,“你说你可以自己恢复,我到现在都未亲眼瞧见,你不叫我看,我是不信的。”

花酌枝:“我——”

萧见琛继续打断:“还是说,你是骗我的?故而不敢叫我看,所以才赶我走?”

“……”他振振有词,花酌枝说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我们早已坦诚相见,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你什么模样我没见过?我若嫌弃,早早便回大燕了,我不嫌弃,你又何必躲我?”

说完他仰起头,看向头顶的覆海。

他们正坐在大殿中央的位置,覆海之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八角星,星中有孔,可透微光,花酌枝便坐在光下。

“你就是这样借运的?”萧见琛问,“若坐在那里的是我,会如何?”

这已是他第二次提起这件事,花酌枝摇摇头,道:“只能是我。”

萧见琛有些失望,心里却一直琢磨着怎么让花酌枝逃离这一切。

夜幕降临时,花酌枝在萧见琛一瞬不瞬的注视中渐渐塌下肩膀,子时刚过,祭司殿四层,第一缕月华打在两人身上,花酌枝干瘪的皮肉又渐渐充盈起来。

他在榻上翻了个身,手掌合十垫在略带肉感的腮下,一双明亮的眸子眨着,仿佛带着钩子,把萧见琛勾得神志不清。

“琛哥哥这下可信了?我这祭司殿四层,就连碎溪都鲜少来,更遑论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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