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监正17(2 / 2)

戈枚心头发麻,直念叨今儿是什么倒霉日子,万岁爷从前极少召见他,太子爷更是一年也见不上一两回,这会倒好,齐齐见了个遍。

“张公公,”他躬身往乾清宫走,拱着手朝那太监套近乎,“万岁爷也是为了太子大婚那日的天象?”

那太监名叫张鸿绪,正是御前传事大太监,万岁爷跟前除了梁九功的第一得力之人。他朝四处张望一番,只见小太监和两位监副离得较远,便含着笑朝戈枚低声道:“还能为了哪档子事呢?”

“哦,”戈枚咽了口唾沫,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塞到张鸿绪手里,“请张公公指点一二。”

“使不得!戈大人这就生分了!”张鸿绪嘴上这么说,却笑嘻嘻地将那银票攥得更紧了,“等戈大人进了乾清宫,万岁爷必然要问,钦天监分明挑选了吉日成婚,怎么当晚却闹出这么大动静,到时您只需说先前未监测到任何异象,想来是太子爷和太子妃的结合啊,不那么吉祥,有些事儿就是这样,前头的算卦都是不准的,唯有这一男一女碰了面,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呢。”

“我懂了,”戈枚揉了揉眼,回想方才见到的太子爷,似乎比从前更吓人了。他斟酌了一下道,“这样说能骗得了万岁爷吗?”

张鸿绪有些不高兴,“这是惠妃娘娘和大阿哥的意思,你是想得罪延禧宫和明府吗?”

戈枚不敢答是,也不敢答不是。正好到了乾清宫跟前,于是赶紧扫了扫衣袖,躬着身进去了。

日影横斜,大好的光亮从窗外透过来,照在穿着便服的康熙身上,给这位九五之尊周身镀上一层鎏金色。

康熙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桌上一支长筒望远镜,戈枚瞧出来了,是南怀仁从前常用的东西。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戈枚偏过头,示意两个监副上前跪安。

“起来吧,不必拘礼。”康熙扬着下巴朝地上的几把椅子一点,叫他们坐下,“听说散朝后你们几个上毓庆宫去了?”

“是的。”戈枚有点紧张,果真什么都瞒不过这位天下之主的眼睛,“太子爷就是想问问大婚那日的五星连珠天象。”

“朕也想知道,”康熙将手中的望远镜转了转,却指向徐日升,“你来回答,戈枚,老实给朕翻译。”

戈枚登时心头松懈下来,还得是万岁爷啊,否则不是得罪东宫,就是得罪延禧宫,他一个小小五品监正,还想留着这颗脑袋回家吃玉米饽饽呢。

徐日升和安多又不是满人大臣,人技术工,仰仗的是自身学识和万岁爷的信赖,不吃宫斗这一套,于是一五一十地将方才在毓庆宫中所说重述了一遍,并加上了自己的评价,“皇上,太子如今连英文都能听懂,已不需要戈枚大人翻译了。”

戈枚正要张口反驳,然而细细想来,太子揭穿他乱翻译之后,的确没过他口,直接更徐日升和安多对话了几句——太子此人,表面上说自己不懂,实际果真深不可测啊,幸亏方才硬扛下了张鸿绪的威逼利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康熙慢慢听着,听到太子会用英文交流时,一点惊奇之色从他眼中短暂流过,很快又平静下来,只“嗯”了一声道:“此事就按照太子的意思吧,徐日升、安多,你二人继续观测,完善天文历法……戈枚,此事不必再传,若有人问起,你就说事朕的意思。”

虽然万岁爷金口玉言不必再传,但是这一日乾清宫的对话还是被人听在耳底,记在心中,偷偷传到了延禧宫中。

惠妃一拍桌子,叉着腰问大阿哥:“老二是什么时候学的英文?你怎么就不能像他偷偷用功,叫你汗阿玛赞赏一番呢?”

“额涅,儿子一直不明白,您干嘛总要我跟胤礽比呢?”胤褆面对自己母亲时丝毫没有在战场上的嚣张,更没有对着胤礽等众兄弟的阴阳怪调,气焰儿被压得低低的,“他从生下来就是汗阿玛心中唯一的太子……难不成您真想让我取而代之?”

惠妃冷哼:“他若继承皇位,你、我、大福晋和科尔坤尚书一家子、还有一直站在我们这边的明相都能有好下场?这件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命运如此,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还能由你意愿?”

“我不想害他性命!再怎么说,他也是我手足。”胤褆声如蚊讷。

“你把他当亲兄弟,可问过他是怎么想的?”惠妃刻薄的脸蛋被气得毫无血色。

胤褆咬住嘴唇,站起身道:“额涅,您再想想吧,我相信胤礽他不像您说的这么无情寡义。”他垂下了头,“儿子先回府了,大福晋还在等我用午膳。”

胤礽却行着退出延禧宫,快步离开这处让他感觉压抑的宫殿。

他没听见片刻后殿内传出来好大一声脆响,是花瓶被打碎在地。廊下的小宫女吓得发抖,哭丧着脸伏贴在地,整座延禧宫瞬间寂静无声。

然而此时,朱红门槛外却迈进了一双高高的花盆底鞋,石青色虫草暗纹的旗袍越走越近,能看清袍脚滚了一圈镶金线的花边。

小宫女抬起脸来,原来是荣妃,从袖中递过来一张帕子,柔和地替她擦去眼泪,笑着问:“惠妃又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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