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种肉(1 / 2)

我大概是受惊过头,身子比脑子快,听见自己一声惨叫后,抄起铲子直接劈了过去。

怎想对面反应比我还快,一下灵活侧身躲过,随后伸手擒住铲子,反将我控住。那人力气极大,一时间两人拧着杆子僵持不下,我正想着对策,怎知杆身突然一震,连带着麻痹了我的双手,我如同被人抽了麻筋,没忍住松开手,整个人彻底丢了力气,半截身子瘫软在地上。

完了。我心里默念救命,闭眼准备等死。那人却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反而在我面前蹲下身来。

“是我。”

这声音实在过于熟悉,我一惊,抬头见那人手敛了手电光,又反手照向自己。这回看清楚了,他大爷的居然是方颢铭!

“怎……怎么是你?”

“林官说你来这里了。”

方颢铭见我认出来了,随手丢开铲子,拖着我从地上起身。

我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了些,知道这人回过家了,但看到他孤身一人,又开始急。

“林官人呢?你把她一个人丢家里了?”

“你要是说屋子里那东西的话,已经做了处理。”

我明白他话里意思,这才彻底放心下来,深深地出了口气。

方颢铭见我一直哆嗦,猜出是刚下手没轻没重,拎着我的手臂上下检查一番,说刚只是轻微震颤了我的肌肉,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两天就好。

知道是我还下这么狠的手?忍不住呲牙想去吠他,但方颢铭这会显然没空搭理我,他皱眉扫视四周一圈,又把目光收回到我身上。

“半夜你来这地方做什么?”

“惊喜。”

就等你问呢。我耸耸肩,捂着手让出位置,让他看清身后坑陷。

方颢铭见状一惊,罕见地瞪大了眼,目光在我与那被掘了一半的野坟之间来回扫视,似乎把我当成了半夜抛尸的嫌犯。

“你在想什么,我是来找东西的。”我不由呲牙,用脚尖点了点那坑中半掩的匣子,示意他自己去看。“这东西就埋在坟包里,你们居然这么多人都没发现。”

方颢铭显然没料到坟底下还有这么一出,摸摸鼻子刚想凑近细看,又被我叫住。

“我手给你伤了。”我试着去捡铲子,可手还麻着,只能松松擒住一头,使不上力。“拿好,干活。”

这家伙自知理亏,老实抄起铲子下坑刨土,看表情居然还在委屈。

后来再回想起这个景象,方觉诡异到不行。大半夜的,两人一个在挖坟一个在上头监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盗墓的。

方颢铭手脚一如既往的麻利,没一会儿这块的坟都给他刨了个七七八八。刚想调侃他若是转行盗墓,多少应该能混个小头目,不料张嘴吸入那腻死人的甜味,没忍住又是喷嚏连连。正想问有没有带纸,突然间一道亮光从我俩身上划过,随后又停住,把周围照得通亮。

我下意识掩住眼睛,心说不会真有人来逮我了吧,这可麻烦大了。一旁的方颢铭却丢了铲子,利落翻身从坑里爬出,接着大声喊几嗓子,让过来帮忙,我这才意识到这来的应该是施棺行。

没一会儿,一群人举着手电靠了过来。七八个人没见过的人,有男有女,手中所持装备各不相同,看模样都是二三十的年纪,皆身着黑色唐装外套,这也正是施棺行的标识之一。其中一位拎着箱子的女生率先走了过来。她个子不算高,一条柔顺的麻花辫安静地躺在肩头。见我正打量她,轻轻点头颔首。

“二位请去休息,接下来的栖物之事交给我们。”

先前说过,这施棺行中存在有多个工种,除去我所熟知的施棺与观骨,这“栖物”也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当前方人员完成对危险物的处理后,栖物者便会上前接手工作,负责进行现场清理与物件收容,林官正是以此身份居于后方。

“我们的工作已经完成,走。”本还想赖着追问些事情,一旁的方颢铭却突然勾住我肩膀,半推半拉地拖着我往外走。我哎了几句,发觉拗不过,只好老实顺从。中途忍不住回头,只见刚才那人神色淡漠地在坑前蹲下,接着从手提箱里翻出好些工具,开始对着坑里的匣子做标记,整个流程仿佛在记录凶案现场。

天黑路陡,一路磕磕绊绊着被方颢铭拖上了大路,一眼瞧见他那辆黑色越野正停在路边。二人落座后,方颢铭倒是没有着急出发,罕见地坐着发了会呆。车内一片寂静,能听见外头低压的虫鸣。我听见他摸索衣兜,犹豫着掏出盒烟来。

“介意么?”

我摇摇头,又见他举着烟盒似乎是在问,只好补充说早不碰了。他嗯了声,车内再次沉寂,也没开灯,四处一片漆黑,只有烟头的火光和仪表板在闪烁微微光亮,夜风卷着草香闯入车内,很好闻。我眨巴眼睛,突然觉得周身四处疲累,可意识又极度清醒,两种感觉糅杂在一起,脑仁隐隐作痛。

“方颢铭,你几天没睡了?”

“还是有睡的。”

“加班也不是这么个加法,另外,烟还是别碰了。”

是。方颢铭苦笑一声,也不反驳。

不观骨之时,我向来懒得观察他人生活细节。不过方颢铭却不一样,从小他就习惯于用行为来表现所有的情绪细节,想不注意也难。本来是不怎么习惯抽烟的人,一熬夜加班,就总得在手头放点什么以舒缓焦虑。

“方颢铭,你老实告诉我,那些肉状的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本作势要去夺他的烟,却不料他同时扭头,动作一下停滞。灯光虽暗,但还是能清晰看见他眼下一圈青黑,只是眼神还清明着,映着灼灼豆火,显得人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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