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人出生在罗马,有人出生在马槽(1 / 2)

出发来美国前,董梅的父亲董刚交待她:“到了美国,不要总是拿自己的干部子弟身份说事,在那边尤其要低调。除了你卢叔叔,不要接受任何人的好处。卢叔叔的账我会还的。我也不奢求你学习成绩多出彩,乖乖地念完大学,拿到美国大学文凭,回来后你的工作我自有安排。”

董梅眨巴着大眼睛说:“知道啦,爸爸!”

董梅自小在蜜罐里长大,而且年岁越长,父亲职位越高,身边看到的全是笑脸,听到的全是恭维之词。从小住家属院里,偶尔到父亲的办公室,从进电梯开始,就不断有办公室的阿姨夸奖自己越来越漂亮了,居然会喊人了这么聪明懂事;到稍大一点后,父亲已成为公司数一数二的人物,那些阿姨们的溢美之词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能把旁边脸皮稍薄一点的年轻员工听得起一身鸡皮疙瘩,但那些年轻员工也会堆起满脸的笑容,问她要不要吃糖、喝水。

董梅从小学习成绩不好,高考通过艺考,加上父亲的关系,进了某一线城市的一本大学。进大学后,本学院的苟院长是父亲的莫逆之交,同时也在父亲的公司担任独立董事。董梅在艺术学院的日子也算过得逍遥自在了,可以经常不用上课,满世界旅游,也不会有老师找自己麻烦。期末的分数也能混个及格。

但是到了大三,董梅觉得这样开挂的日子没意思了。跟她爹闹着要出国留学,而且就要去美国。她爹没办法,通过苟院长帮忙,在美国某著名院校也申请到了入学资格,不过要从大一读起。

临行前,来自各种亲戚、世交的红包让董梅发了个小财。这让董梅开开心心地登上了赴美的飞机,在公务舱里飞了十几个小时,抵达了大洋彼岸。

卢叔叔带着两个手下亲自来接机。他身材适中,长得儒雅稳重,在中年男人中算是保养得很好的。他满脸笑容地接过董梅的随身行李,说:“小梅啊,终于等到你啦。路上辛苦啦。”

董梅懂事地说:“卢叔叔好!好久不见啦。你还是那么帅!”

卢叔叔哈哈一笑,指示手下把董梅的行李搬上一辆丰田七座车,把行李厢和后面座位塞得满满的。然后带着董梅上了一辆黑色奔驰,到华人区的高档饭店为她解封洗尘去了。

与董梅的婆罗门出身相比,邓原的出身只能算作是吠舍。家里能往上翻到的族谱,全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到了邓原这一代,终于勉强吃饱了肚子,可以供孩子读书了。邓原也算是中了基因彩票,在比城市菜小菜中还要菜几十倍的乡村小学、县城中学一路第一考出来,上了全国闻名的重点大学。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邓原白天还在自家地里劳动,为土地施肥。这种劳动方式跟千百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把鸡鸭等家禽的粪便堆成一座小山,发酵一段日子后,再用人力把它运到需要改良的土地上,唯一有所进步的可能就是用的运输工具,从千百年以来一脉相承的粪箕、扁担,变成了重庆产的人力三轮手推车。烈日当空,粪便恶臭。邓原的汗水一滴滴地滴在这片让人又爱又恨的土地上。

到了晚上查询到成绩后,邓原先是激动得一跳,然后默默地跑回自己房间,把每一科的分数抄进自己的日记本。最后,他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豪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十几年的寒窗生活终于得到了回报。穷人家的男孩子,在读书时会遭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可能只有体验过类似经历的人才会懂得。在一个乱糟糟的集体中,别的男孩子抽烟喝酒,泡妞打架,逃课上网吧时,邓原始终不随波逐流,坚守书本,不沾染恶习。相反他还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在这家县城中学首创英语角,让不同年级、班别的同学在一起练习英语口语;他还联合老师主动举办学习交流会,把自己的学习心得倾囊相授;甚至他还把自己对每门学科的独特体会和学习方法,写成九套不同的册子(分别对应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地理、历史、政治),在同学间流传。当时的小县城,上网还是少数人的习惯,不然他肯定发在某乎了。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懂得这件事对自己是多么难得的幸运。那几本册子在同学间传阅了一段时间后,一些混子同学把它们给撕了,还扬得满地都是。留着长发的陈武杰指着邓原的鼻子说:“写这么多破玩意,还不如考试时让我抄你的答案。再说,你能考得上清华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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