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2 / 2)

科举倒是无年龄限制,比如成化年间庐陵人王臣,以虚岁十六就中了进士,其参加乡试时年纪,顶多也不过十来岁而已。

可毕竟有张居正这个故事在,虽然他也不知道真假如何,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选择增加年龄,不然万一考官因为他年龄小,故意让他落榜那可就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篡改个人信息的行为,在科举上是不允许的。

世间事有时候就是这么怪,越被不允许的,总是有人尝试着做。

例如这种改年龄的行为,其名为“官年”,《容斋随笔》说:“士大夫叙官阀,有所谓实年、官年两说……”由此可见至少南宋之时,已经蔚然成风。

只不过大多数人选择的是减,而王朝辅选择的是增。

长得男生女相柔弱可人的王朝辅,但在身高上却是超过了同龄人许多,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只有八岁不到。

填完年龄王朝辅继续填写着其它信息,在三代存殁一栏,王朝辅填了个严侍下①。

这是填写科举信息的特定称谓,表示王朝辅在参加考试时,母亲亡故父亲却还活着。

当然如果按照严格的格式,他应该填重庆下,表示祖父母、父母都还活着。

只是他的户籍比较另类,因此只能填严侍下。

而在考生身份一栏,则是填写“儒士②”,这个儒士道精通儒家经典的读书人,而是明代科举的专门术语,其全名为“充场儒士”。

用来表示考生在参加科考前,既非官吏也非生员的身份,与俗称的童生类似。

填写完的王朝辅就把材料交了上去,静静等待着府衙审核之后,上呈藩司衙门审核,再行通知他参加考试以及发放凭证。

这个时间并无准确,由此王朝辅自然是没必要再在府衙待着,坐上返程牛车后,一路往回赶去。

可王朝辅刚到柳林庄,便被告知宁化府的人跑到矿场闹事,而且还打死了不少工人。

得知此事的王朝辅,一时间怒火中烧,但却又无可奈何。

说到底还是王朝辅经验不足,以为和张鹤龄定好计划后,宁化府将不足为惧。

可等到工人们尸体摆在眼前的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不能半场开香槟。

倘若他停下矿场,等到朱钟鈵落网,然后打上张鹤龄的旗子,哪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然事到如今他也只是尽最大能力补偿,让活着的孤儿寡母,不会因为家里丧失劳动力而饿死。

而得知此事的王永亨,同样“雷霆大怒”,故而王朝辅刚踏足家门,便被传唤至身前大骂:“老夫将那苇谷山碳矿与你,是想你日后有个生计,你却为何招惹上了贵人?”

如此颠倒黑白的一番话,使得本就对王氏无好感的王朝辅,此刻更是厌恶到极点。

可饶是如此,王朝辅却依旧只能忍耐心中的怒火,低头认错:“小子一直在忙于科考之事,却是不知如何冒犯了宁化府,却是教老爷废了心思。”

“岂不知人贵有自知之明?天下欲想科举入仕多如锦鲤,可金榜题名者寥寥无几。

你有甚么资格,年不及十岁便要参加那科考事宜?不如好生经营产业,图个日后吃穿不愁。”

显然,打着推卸责任让自己形象一直处于光明的王永亨,根本不会给王朝辅任何辩白的机会,抓住王朝辅的话,指责其没有自知之明。

“我说这老逼登怎么一直不发话呢,感情是在这里等着我是吧?”

听完王永亨话的王朝辅这才明白,为什么对于他要参加科考的事不发一言。

并非是人家不关心,只是王永亨明白科举之难。

若以以往王朝辅展现的资质来论,想要以八九岁之龄参加科考,且还有斩获基本上是痴人说梦。

既然明知王朝辅必然名落孙山,那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只需静静等待王朝辅出糗,然后在恰当的时机,进行发难即可。

可世事难料,没想到宁化府这么快就来了,顺水推舟的王永亨,直接把他参加科考的事当成甩锅工具,用在了此处。

念及至此,王朝辅依旧选择忍气吞声:“老爷提点的是,便是小人好高骛远了。”

“罢了,罢了。”

面对着如此软乎的王朝辅,王永亨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能徒生无力感。

以至于只能连连摆头,但也不忘了推卸责任:“如今这碳矿与你了,如何消解宁化府的怒火老夫不管,但这矿场可是祖业,若是弄丢了,可就不是今日这般好说了。”

听到这里,王朝辅庆幸不已。

王永亨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最终的目的却与张可勖猜测的一般无二。

也幸好王朝辅早有准备,不然还真就被王永亨坑死。

“老爷,老爷……”

就在王朝辅刚要说些什么时,却是听见房外一阵急促的呼叫声。

王永亨每天微皱,旋即起身打开房门,阴沉着脸:“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老爷恕罪……”

当驭家甚严的王永亨冷着脸呵斥,下人心中畏惧不已,连连道歉后,这才道:“门子来报,有贵人登门。”

“贵人,甚么贵人,宁化府的贵人不成?”

王永亨此时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但为了维持形象,却也没有下人那般不堪。

“这倒不是。”下人连连摇头,接着解释:“来人自称是寿宁侯。”

“不是宁化府,你慌个……”乍闻不是宁化府的人,王永亨提起来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但眨眼时间,那颗心宛若坐过山车一般,又提了起来:“你说是寿宁侯?”

“是的。”

听到下人的肯定,王永亨眉头都快挤在一起了。

论及恶名,远在京城的张鹤龄绝不逊色于近在山西的宁化府。

自从成化二十三年,朱祐樘继承大统以来,张氏仗着皇帝在位,在京、冀、晋等地方肆无忌惮兼并土地,凡有不从者,基本上不是进了监狱,就是家破人亡。

以至于周边军民,闻其名无不唯恐避之不及。

这下子王永亨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原本一个宁化府就让他焦头烂额,现在倒好了,又来一个重量级的寿宁侯府。

真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至于说,王永亨是不是杞人忧天。

其实还真算不上。

毕竟张鹤龄凶名在外。

而且张氏与王氏素无往来,除了是看中王氏的产业以外,王永亨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对方不辞劳苦,从京城跑到柳林庄来。

但现在对方已到了家门口,便是想躲避都躲避不了。

万般无奈之下,王永亨这才皱着眉头道:“我这就去迎接。”

“老爷,来人说是来找王朝辅的。”

下人自是不知道王永亨的心里活动,但他可是记得张鹤龄来的时候就说过是找王朝辅。

“嗯?”

这下子王永亨更懵了。

他实在想不出,王朝辅怎么又跟张鹤龄扯上了关系。

好在他虽无法询问张鹤龄,却可以质问王朝辅,于是乎转头进房:“你是如何得罪的寿宁侯?”

没头没尾的话,问得王朝辅一头雾水,可微做思考,便想通其中关节。

想通的这一刻,他的腰板也随之而来瞬间硬了起来:“哦,原来是寿宁侯来了,我这就去迎接。”

说罢,还不待王朝辅发话,便直接起身出门而去,只留下满腹疑问不得而解的王永亨,冷着脸立在房间不知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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