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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佑敏锐地辨别着周围的镜头,把两人的帽子拉得仅能看见路,若有若无地挡着穆流风的脸。

穆流风转过脸来,他的口罩挂在耳朵上,戴了副平光镜,显得像个学生。

“没事承佑,”他笑道,“不用紧张,我们现在的样子也不算太好认,应该不会闹出什么风波的。”

顾承佑虚虚地搂着他的腰,随口说了句:“别拍到我亲你就行了。”

周围人声鼎沸,穆流风没听清楚,又扭过头来,“你说什么?”

顾承佑很少见到他这样懵懵的样子,觉得讨人喜欢得不得了,差点一激动在他脸上亲一口。

好不容易克制住冲动,顾承佑尴尬地说:“没,什么都没有。”

古镇上有庙会和祭祀,热热闹闹。

有一队演员巡镇表演,装扮成戏剧人物,又歌又舞,穆流风跟着拍了好久。

两人走着走着,进了巷子,人烟逐渐稀少。

穆流风正在吃臭豆腐,觉得外脆里嫩,闻着不太臭,吃着特别香。

他暖得嘴中呵出一连串白气,“我们这是去哪?”

“好地方,”顾承佑还是握着他的手,“马上你就知道。”

他们似乎是进了居民区。

巷子里先是人少了,接着又在一家门口,围了不少人。

穆流风长得高,一下就看出为何这家门口人气如此之旺。

人群中,一位头发花白的阿姨手里吊着盏鳌鱼花灯,正在摆弄。

那鳌鱼长了龙头鱼身,红绿相间,鳞片间掐着金丝,在阳光下也闪闪发光。

这花灯跟普通的还不一样。

阿姨两手拿着一根长长的杆子,通过小机关,能让鳌鱼扭动身子,左右游动,还能仰起头,仿佛吐水,看得周围的小朋友们连连惊叫。

穆流风的眼睛都睁大了。

当年他父亲最会做花灯,虽然没给他做过鳌鱼花灯,但做过锦鲤灯,也是能动的,跟这很像。

他赶紧扯住顾承佑的袖子,“我们能在这看看吗,能买吗?我也想要。”

谁知顾承佑还没说话,阿姨先看见他们俩,打起招呼:“佑儿啊!”

“赵阿姨,过年好啊!”顾承佑也挥手,拉着穆流风跑过去。

两人穿过人群,跟着赵阿姨进了院子。

赵阿姨把小院的门关上了,看来是专门在等他们两个。

穆流风特别兴奋,目光一直在那鳌鱼灯上。

赵阿姨发觉了,就把灯给他,穆流风忙接过来玩了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赵阿姨也笑起来,“佑儿,这就是你的朋友?真帅气,跟你一样。”

穆流风忙伸出手,“赵阿姨好,我叫穆流风,我跟承佑认识好久了,是特别好的朋友。”

赵阿姨握着他的手,拍了拍。

她的手掌温暖而粗糙,天然带着一种长辈心疼小辈的感觉。

穆流风愣了愣,心里有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略带茧子的手。

记忆深处,也有类似的触觉。

他突然眼眶发酸。

赵阿姨带着两人进了屋。

外头是个古色古香的小院子,一进前厅,穆流风眼前一亮。

满地都是花灯。

兔子、螃蟹、宫灯,应有尽有,在阳光下,各自闪着独特的细碎光芒。

“您做花灯生意的吗,赵阿姨?”穆流风问。

“爱好,偶尔卖一卖,多的是送亲友。”赵阿姨让他们俩坐下,进屋拿出一个大箱子,“佑儿,你说你们要做什么来着?”

“小狗,”顾承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极为抽象的草图,“就是这种。”

赵阿姨带上老花镜,拿着那张草图翻过来转过去看了好一会,眉头越皱越紧,眼睛越眯越小。

她忍不住笑道:“你大半个月前就跟我说,要带朋友来做灯,这么久就画了这样一个草图啊?”

顾承佑脸上泛红,心想:多明确的造型啊,改了好几版呢。

穆流风也凑过去看。

这草图是真草,哪里看得出是条狗,像一堆水草。

顾承佑也知道自己画技不行,又拿手机翻出一大堆参考图,最后说:“看着像狗就行,嗯,看着像我也行。”

赵阿姨打量他,好半天后说:“佑儿,你也不属狗啊。”

穆流风拍着腿大笑起来。

赵阿姨说:“做小狗花灯的不算多,兔子和老猫,就是狮子,也差不离,改编一下就好。”

她自己拿了张纸,把顾承佑那海草一样的“狗”快速重构了一下,终于能看出具象的形状了。

“这样不错,这样不错,很像佑儿。”她拿给穆流风,“你看像不像,流风小帅哥?”

小狗有圆圆的身体,欢脱圆润的四肢,向后飞起的耳朵,是奔跑的姿态,看着活力四射。

穆流风笑道:“特别像,又帅又可爱又开心。”

顾承佑抿着嘴笑起来。

赵阿姨打开大工具盒,里面是摆得整整齐齐的材料。

竹篾、弹簧、铜铁丝,还有各种剪刀等等。

“我说着你们动手做,”赵阿姨说,“来,先拿竹篾搭骨架,把头做出来。”

顾承佑拿出几条竹篾,想递给穆流风,却见他没第一时间接。

穆流风望着竹篾,脸上带着笑意,思绪似乎已经飘回了很远的地方。

多久没做过花灯了。

多久没见过那个,教他做花灯的人了。

穆流风接过竹篾,用拇指轻轻摩挲片刻,笑容更深了,抬眼时,眼底含着星星点点的水光。

“好啊,”他吸了一下鼻子,用力眨眨眼,一下变得很有干劲和活力,“来,我们做佑儿小狗灯!”

做花灯,是个细致活。

要先用棉线把竹篾骨架搭出来,再拿白胚布黏在骨架上。

为了让小狗的耳朵能一颤一颤地动,还得接上弹簧,再将灯丝连进去,接通电池,就成了灯。

穆流风对材料和步骤都很熟悉。

他卷竹篾的动作,细致而轻柔,蒙布时极有耐心,像在安抚不听话的小动物。

顾承佑的手就糙很多。

他一直观察穆流风的动作,觉得并不难,可自己一操作,就像是人类早期征服四肢珍贵记录。

“还真挺不容易。”他皱着眉头,跟一团小线头纠结。

穆流风将手上的活拿来凑近他,给他看该怎么样,又捏着他的手指帮他调动作。

穆流风唇边始终带着笑,好像这是世界上最让人高兴的事情。

顾承佑总忍不住盯着他看,对于那些注意事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折腾了一小会,顾承佑并没有什么进步。

穆流风抬眼,一下对上顾承佑直直的目光,终于发现对方一直学不好的原因,低声笑说:“你学不学?可不能只我自己一个人全部做完,小狗灯,小狗得一起做。”

他说得像是双关。

顾承佑觉得自己被他迷得晕晕乎乎的,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在动,信息根本进不去大脑,像是大白天就喝了酒。

他太喜欢穆流风了,上头。

蒙布完成时,天色也已经暗了。

赵阿姨把厅里的灯关上,穆流风蹲在小狗灯旁边,“啪”地打开开关。

雪白的小狗灯亮起黄白的光,一下把周围都照得暖融融的,也映出了灯身活灵活现的精气神。

顾承佑的侧脸被灯光勾勒出漂亮的线条,他惊道:“哇,真亮了!好漂亮啊!”

赵阿姨说:“流风做得真好,速度跟我都差不多了,我还以为这一步要到晚饭时才能结束呢。”

穆流风笑了笑,摸了摸小狗灯圆滚滚的脑袋。

“我小时候总跟我爸一起做花灯。”他终于提起了父亲。

赵阿姨说:“那真好,我女儿也喜欢跟我一起做,年轻人多做手工能解压。”

穆流风仍笑着,他的轮廓被灯光打亮,显得很温柔,脸颊似乎微微泛着光。

赵阿姨似有所感,不再说话了。

顾承佑握住穆流风的手。

穆流风反握住他,朝他笑了笑,用口型说:谢谢。

做花灯的最后一步是上色。

这一步顾承佑和穆流风都不擅长。

赵阿姨拿出国画颜料,问顾承佑想要什么花色的灯。

以顾承佑的草图水平,就知道他在绘画领域实在没什么建树,在这种问题上,他连忙看小时候学过水粉画,还考过业余四级的穆流风。

显然,业余四级就算没什么艺术水平,也还是有些创意想法。

穆流风说:“画些传统纹样,祥云之类的吧,然后加上太阳,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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