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鱼塘风波(2 / 2)

这时李舒鹏从人群里站出来,走到刘富阳前面,说,富阳老弟,你有你的说法,但是修河堤要用的地是村里面甚至镇上和县里都有立项报备的统一规划,而且金宁也反复去过你家沟通过这个事情,你这是“豆腐渣里挤豆花,怎么拧着怎么来”。刘富阳说,村里修河堤这么大个事情,你们不给看规划图就算了,开工的筹备会也不叫我,我没有行使到村民的权利,我只有按照自己的想法搞自己的鱼塘了。

李舒鹏说,富阳老弟,没通知你开筹备会是我的不对,但河堤修筑的规划图不给你看是因为后面要统一公示的,不是说要征求每一个村民的意见,你再好好想想,如果河堤不能按照计划和规划完善地修筑,你的鱼塘建得再漂亮放到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刘富阳说,田土是我们老百姓吃喝拉撒的根本,我搞鱼塘还不是为了可以给自己多搞些经济收入,家里面吃穿用度的有个基本依靠,河堤修筑要占用我家鱼塘,当时村长也有许诺说要给到一定的经济补偿,所以我就想着怎么着也得要一个落实的方案。

刘金宁说,河堤修筑的水田占用征地补偿方案到时候会和规划图一起公布,考虑到现在筹备的经费和县里面到时拨付的经费有限,所以我们对有涉及水田征用的村民首先倡议的是,将水田占用征地的补偿金额换算成河堤修筑的占股股份,作为一种投资的份额入股整个河堤修筑项目。刘富阳说,村长,那你说的这个股份投资,有我自己挖鱼塘搞水产养殖这么来得保险靠谱吗?

刘金宁猛然间觉得被刘富阳的话敲了当头一棒,意识的空白感从大脑瞬间传遍全身。对于刘富阳的问题和疑惑,他确实不能给到一个确切肯定的答复,他只觉得他规划修筑马星河河堤的想法和乡镇党委,县党委政府的想法是一棵藤上的瓜、是一脉相承的,是全村村民众望所归、全民利益趋指所向的,是迎合时代主流趋势,求索上进、发展改变和乡村风貌重构的一种历史性进步。

但至于最后的成果效应,他并没有想过要立杆见影,他觉得他就像是愚公,他需要去开创一个场景或画面,去树立一种精神和信念,去创造一种故事和财富,去塑造一个时代、一个集体改变命运和现状、用汗水和拼搏铸造追潮勇立、敢教大地换新颜的新时期农民群像。

刘富阳的问题他不能给到标准的答案,他知道,他现在全身心投入的马星河河堤工程是关系到全村未来发展提升、村民增收致富、吹响乡村旅游基建改造冲锋号的“第一战”,是社会效益更胜于经济效益的。

刘金宁没有直接回答刘富阳的问题,而是给他讲起了马星河边泉水井上的木瓢故事。他说,我曾经亲历过和爷爷在水井边打木桩挂木瓢的事情。我记得那是我十七岁那年的冬天,山上,地上,房屋上都下了一层厚厚的雪,天寒地冻的,人都只想待在家里面烤火。

那是一个傍晚,应该是刚吃了晚饭,白雪映照的夜色格外空寂安静,我正跟着当时在村长任上的爷爷在火柜里烤火,爷爷突然接到电话说村里一位孕妇临产要送去医院,道路都被大雪覆盖,车子根本进不来,所以就只有通过抬担架的方式将孕妇送到乡镇卫生院,再转运到县医院。

那时村里人基本都在广东、浙江沿海一带务工,留在村里种田或者发展产业的人很少,包括我爸妈和大姐那时都在广东的一个大城市里面打工。考虑村里到乡镇卫生院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而且为了赶时间,他们又不得不选择避开走大马路的路线,要翻越山岭走一段崎岖的山路,直线近距离地赶去镇上的卫生院。

于是爷爷马上联系了另外几名有脚力劲的年轻人,一起火急火燎地赶去了孕妇家。我那时也很热心村里一些互相帮扶帮助的事情,于是也带着手电申请加入到了护送队伍当中。

当时的孕妇一边即将临产,一边还发着高烧,大家抬着担架走到马桥边上的时候,孕妇突然说渴,但当时情况紧急,没有谁带着水,原地返回或者打电话叫人送水过来又比较耽误时间。爷爷突然想到冬天泉水井里的水也是温热的,可以给孕妇喝。

于是我跟着爷爷急匆匆的跑到泉水井边,周边白雪皑皑的井水正腾腾的冒着热气。环顾四周好像又没有取水的工具,爷爷这才又想起靠近水井的一处田埂上有人种了小葫芦瓜,成熟后结满籽的小葫芦瓜没人采摘,瓜壳质地轻薄坚韧,用来取水刚刚好。于是就命我打着手电去到田埂上薅了两三个小葫芦瓜,用石头敲开瓜壳取掉瓤籽,简单清洗了就舀着温热的井水给到孕妇喝。

那一晚上大家行路匆匆,中间停下来歇息的时候我也帮着抬了几段路,虽然路程曲折、天寒地冻,但最终总算平安顺利的将孕妇送到了镇上的卫生院,产妇顺利生产、母子平安。后来产妇家属过来跟爷爷道谢的时候,除了对大家连夜担架送护的无限感激,还说,如果不是那一口热泉水让她坚持下来,可能她也不知道当时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再后来,爷爷就做了好几个木瓢,或挂到钉好的木桩上,或挂到泉井的石壁上,提供给过路行往需要取水饮水的人。这之后马桥村马星河上每一个泉井旁边挂着的那一把木瓢,就像是日晒风雨里,安静守候和等待需要它的一位信使,又像是一种时间记忆的刻画和传续,诚恳、热烈、坚守却孤独。

当时我跟着爷爷在水井边钉装木瓢的时候,爷爷一直说起的一个事情就是,希望有天能够看到马星河两边杂草和灌木掩盖、土坷垃堆筑的河堤能够变成堤坝上面跑汽车、河里游小船、河水清澈见底的样子,那时村里有很多外面来的人到我们村里来采山茶、看水稻、尝井水,那我装上去的这些木瓢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听完这个故事后全场都沉默了,每个人眼睛里都闪着像马星河午后粼粼水波一样的泪光。刘富阳穿着雨靴杵在田埂上半晌没有声张,李舒鹏也被发生在眼前这位年轻村长身上的感人故事触动。

李春林听到入神却脸上一副“早上穿什么颜色的裤衩都跟他说但从没讲过这件事”的惊讶,当时也有参与送护救援的刘运城听到老泪纵横,他一边感叹时间的逝去,往事的历历在目,父亲的“木瓢精神”,一边又欣赏着眼前这个村长侄子的真诚坦率、英智果敢、铁肩担当。

刘金宁说,我之所以又一次说起这个故事,其实是想让刘富阳真实的感受下我们当时目标统一、分工明确、逆难而行的这样一种精神状态,让他感知到我们村里老一辈人留下来的这种团结互助、互爱友善、与人谦让的精神风貌,同时也想让他能够知错就改、不要盲目的为了一己私利就损害村民的集体利益。一边说着,刘金宁一边朝着正在错愕的刘富阳走了过去。

见刘金宁站到自己面前,刘富阳不敢再正视他的眼睛,耷拉着脑袋望向了自己那双沾着泥水的迷彩型雨靴。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只是一种徒劳的、漫无目的的、纯粹利己思想的蛮干,而要扭转一错再错的局面,就是马上停止他一大早就搅得大家不能安宁的这项鱼塘风波事件。

刘富阳看着刘运城,说,三叔,这件事自始至终是我没搞清缘由、没弄懂厉害关系,我马上叫舒振武把早上挖开的那些地方再回填回来,我愿意按照征地补偿金入股的方式和大家一起把马星河的河堤建设好。

刘金宁说,也没关系,反正到时河堤修筑正式动工也是从龙口里河坝的这个位置开始,只要现在你挖开的地方不影响你水产养殖就都没关系。

我的设想是你认识的做工程、有挖机设备的朋友多,等到河堤正式开建的时候,你可以帮忙统筹征集一些会开挖机的师傅,你把舒振武也一起叫上参与进来,大家人多力量大、兵强实力强,费用的事,该给的一分钱都不会少你们的。

刘富阳听完满心欢喜,就跳上停在田坎边上的卡车去给舒振军装运挖机去了。李舒鹏、刘运国、李春林几人也洗掉鞋上的泥,坐上刘金宁的车回去吃早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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