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南北_分节阅读_第1节(2 / 2)

  女子将手中托盘放在石元庆的面前,倚在桌边似笑非笑:“你石三憨若是还不满意,想住后院茅厕也可。”

  “少戏耍你爷爷我!”

  石元庆被叫了诨名,且羞且怒,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酒碗里凉浆泼洒出一半,惹得坐在对面的绿衣小娘子惊呼了一声。

  “准是你这钻进钱眼里的骚狐狸又崩了人家银子,认钱不认人的贼娘们儿!”

  胡胭脂笑意盈盈道:“认了钱当然就不认人了,有本事你石三憨也出银钱包下客店,老娘也把你当菩萨伺候得妥妥贴贴,还保管你快活赛神仙呢!”

  说着兰花指捋过鬓边,向石元庆抛了一个媚眼。

  要说这子午峪南北客店的老板娘胡胭脂,在道上也算有些名号,毕竟一个女子敢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荒郊野外的地界撑起一家客店,手腕自是不俗。只是若想要黑白两道都混个平安,难免是要牺牲色相,卖些皮肉,可这胡大掌柜来者不拒,乐在其中,难说究竟是谁吃了亏,谁得了好。

  石元庆脸色涨红,拍案而起,“谁稀罕你这骚狐狸伺候?少把爷爷跟你那些个奸夫姘头混为一谈,仔细爷爷把你这身狐狸皮剥下来!”

  “老三莫气,老板娘不过是玩笑。”吕策拉住石元庆,对胡胭脂嘿嘿笑道:“胡老板可就别消遣我这一根筋的三弟了,若真是良宵难寐,小可替掌柜的一暖枕席可好?”

  胡胭脂旋身躲开了吕策轻薄的贼手,掐腰似笑非笑道:“就你这骨瘦如柴的小身板,仔细将自己榨干了精气,想上老娘的床,先去阎罗殿多投几回胎吧!”

  吕策收回手悻悻的摸了摸胡子,嘟囔道:“暖不了枕席,暖暖肚肠也好,便请老板娘给咱上两碗鸭肉馎饦吧。”

  “鸭肉没有,本店今日荤食一概售罄。”胡胭脂斜眼瞧他,“只有黑面炊饼,青菜冷陶,你兄弟俩吃是不吃啊?”

  本来被吕策劝下的石元庆听罢登时大怒:“什么青菜炊饼?连丝油花儿都没有叫爷爷怎么下咽?你这见钱眼开的骚狐狸,是不是把好酒好肉全卖给楼上的腌臜货了?你——咳咳咳,咳咳......”

  他正破口大骂,忽而一丝疾风扑面,喉中一噎,继而咳得红头胀脸,赤中泛青,眼见就要断气。

  “老三!”

  吕策一惊,急忙上前,伸手在他胸口穴道巧力一拍,一拍不成又拍了两拍,连拍数下,石元庆这才把气喉中所卡之物吐了出来,掉在地上圆溜溜的转了两圈,竟是一粒炒黄豆。

  吕策眼中精光一闪,迅速环顾四周,尖声道:“不知是何人出手伤我三弟?暗箭伤人岂是英雄好汉所为?”

  几人这番吵闹,早就引得其余客人围观,此时听他所言,不禁又惊又疑,面面相觑。

  同桌的绿衣小娘子好奇的问石元庆:“喂,黑大汉!刚才当真有人偷袭你吗?”

  石元庆心有余悸的喘着气,闻言怒起,嘶哑着大嗓门吼道:“哪个兔崽子偷袭爷爷我?!”

  “啧啧,好大一阵狗吠啊!”

  一道慵懒的声音自头上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二楼栏杆处不知何时坐了个黑衣男子,发丝凌乱胡子拉碴,颇为不修边幅,他捻起一旁小碟里的炒黄豆在手中掂了掂,似笑非笑道:

  “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狗嘴,怎么样,你小爷这盐炒黄豆味道如何?”

  方才那颗黄豆夹杂巧劲,准头精确,若是其他暗器,石元庆怕不是要命丧当场了。吕策心知对方武功不低,不敢轻举妄动,只略一拱手,沉声道:“不知阁下是何人?我兄弟二人缘何得罪了阁下?”

  男子摇了摇手里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哈哈笑道:“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上官尧是也!疯狗乱吠扰了我家公子清净,小爷自然要出手教训!”

  石元庆素来性子暴烈,哪忍得了这般辱骂,大跨步冲上楼梯怒吼道:

  “爷爷我今天非要活撕了你这小兔崽子不可!”

  上官尧便是连眼角都不屑多抬一分,好整以暇将手里的一把黄豆抛出,正巧散落在了石元庆落脚的地面,石元庆脚下一滑,失了平衡,歪歪扭扭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直摔了个四脚朝天,地动山摇。

  客店里旁人多是忍俊不禁,却不敢出声。胡胭脂看热闹不怕事大,噗嗤一乐,拍手道:“好一招倒栽狗熊!”

  吕策上前扶起石元庆,责骂道:“你这憨货,根本不是那小子对手,人家好心留手,你切莫再纠缠不休!”

  石元庆晃了晃摔得七荤八素的脑袋瓜子,只觉额头一热,伸手一抹,发现流下血来,当即怒发冲冠,根本听不进义兄的劝阻。他一把推开吕策,操起腰间别的双板虎头斧,口中哇哇大叫着再次冲上楼梯。

  这一斧冲着上官尧当头劈下,显然是要将他劈个脑袋开花。

  只见上官尧冷笑一声,右手手腕一转,身边长剑入手,刃不出鞘,抬臂一挡,便稳稳将斧刃格在半空,任石元庆如何呲牙咧嘴的使力都无法再压下一分。

  两相僵持间,上官尧臂间一抖,轻松将石元庆震开,随即手握剑鞘成掌,拍在了石元庆胸口。

  石元庆只觉胸口有如巨石重击,登时口喷鲜血,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自二楼而下,穿过厅堂,直冲大门而去。

  在这当口,好巧不巧正有人自门外步入客店,石元庆的脑袋正冲着那人的脑袋,眼见就要血溅当场,两败俱伤。

  “三弟——”

  吕策武功低微,飞身相救已是不及。

  厅堂中众人惊呼不断,舞乐班的小娘子们挤作一团,将眼睛闭起,生怕瞧见那骇人一幕。

  那门外来人见当空飞来巨物却并不惊慌,电光火石间迅速反应,右手按住石元庆头顶,左脚踢上石元庆腹间,身子顺势圆转,一招神龙摆尾泄去劲力,毫发无损的将个黑壮汉接了下来。

  四下一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好!”

  绿衫小娘子一声喝采打破僵局,众人回过神来,这才向那来人看去,不由更是惊诧。

  这徒手接人者竟是个高挑清瘦的年青姑娘,她一身青衣劲装,背负一柄破布缠裹的长剑,脸上素面朝天,几分风尘仆仆,五官平平无奇,唯有眉宇间十足疏朗英气,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淡漠沉静,目光所扫之处,叫人心中不自觉一凛。

  “兄台你可无恙?”

  石元庆被那一转之势抛在了地上,坐了个屁墩儿,天旋地转,尚不知发生了何事,抬头间对上女子的眼眸,一时讷讷说不出话来。

  女子见他不答,也不多问,转身环视了一圈人满为患的厅堂,看过二楼事不关己看热闹的上官尧时微微一顿,也未理睬,迳自扬声问道:

  “店家,可还有空处叫在下将就一宿?”

  胡胭脂摇曳生姿的走了过来,将这女子上下打量,玩味地笑道:“姑娘真是好生英气!奴家这店里局面你也看在眼里,若不嫌弃,大房通铺歇上一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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