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南北_分节阅读_第187节(1 / 2)

  颜玉央寒声质问:“你到底如何才能交出金珠?”

  “其实,你想要金珠也不是不行,”蒲宗昌话锋一转,老神在在道,“只要你帮老夫去做一件事。”

  “何事?”

  “如今那流亡在外的赵家小儿正是朝廷心腹大患,听闻你与那小儿身边重臣关系匪浅,若你能利用这一关系潜到那赵家小儿身边,将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自是帮了老夫大忙了。”

  蒲宗昌捋了捋蜷曲的胡须,眸中闪过精光,循循善诱道:“届时大汗嘉奖,不消说小小一颗金珠,就是金山银山,你也享之不尽用之不竭。俗语道,一个女婿半个儿,若非老夫赏识于你,当初也不会将妙婵嫁给你,如今妙婵病重,老夫无后,你便是老夫的半子,日后这偌大蒲家自也有你一席之地,个中利弊,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啊。”

  颜玉央孤身立在这奢华水榭之中,这满座利益熏心的目光之下,面对眼前这满脸势在必得,机关算尽的胡商番客,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嘲讽。

  他幽幽开口道:

  “有人曾不止一次的指责我,道我心狠手辣,视人命为无物。那却不过是因为她命好,半生顺风顺水,不知晓被世事步步紧逼,时时凌辱的滋味。但也幸而如此,才叫她那般是非善恶,黑白分明,执拗纯粹得近乎天真,那是我终其此生,所求之不得的。”

  “你当真以为,所谓钱权富贵,美色金银,能买来这世上的一切吗?当真以为,所有人都如你一般,为了权势,可以不择手段出卖一切吗?”

  “我生父虽不堪,却也到底曾是中原之主,权倾天下,凭你一个不忠不义,数典忘祖的蛮夷胡雏,也配和我攀亲引戚,唤我一声半子吗?!”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蒲宗昌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至极,他这一生,最恨旁人辱骂他的血脉先祖,他恶狠狠盯着眼前之人,咬牙切齿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

  然而命令即出,预料之中护卫进门拿人的情形却并没有发生,蒲宗昌皱了皱眉头,还没等开口训斥,突然瞥见离他不远处所坐的那名蒙兀官员正在用手拚命的挠脸。

  “巴图大人,怎么了?”

  “痒!好痒啊!痒死我了,谁来救救我!快救救我!”

  那人突然摔倒在地,疯了一般抓着自己全身,转眼便将身上抓得鲜血淋漓,可他自己却毫不在意。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水榭中,惨叫一声接一声响起,方才那把金粉洒满了水榭中每一个角落,而每一个沾到了金粉之人,此时都已毒发,他们在地上连滚带爬,哭爹喊娘,个个把自己抓得血肉模糊,却仍抑制不住那股钻心蚀骨的痒意。

  转眼之间,觥筹交错的宴席已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蒲宗昌同样也没能幸免于难,他双手死死掐住自己喉咙,双眼圆瞪,眼睁睁看着颜玉央踏着一地鲜血,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铺天盖地的恐惧将他淹没,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哑的吼道:

  “你敢杀了我?杀了我你就再也得不到金珠了!”

  “不必了,我已经找到了。”

  颜玉央俯下身,一把将他胸前那条珠光宝气的项链扯断,猫眼、宝石、琥珀......种种名贵珠宝散落一地,而落在他手中的只有那颗乌黑圆亮的珍珠。

  他指尖用力一蹭,珠上乌色褪去,露出金光灿灿的内里,正是一颗比黑珍珠还要难得一见,名贵百倍的南洋一品金珠!

  如蒲宗昌这般视财如命之人,怎会不将这金珠日夜携带随身珍藏,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你可以死了。”

  .

  地牢昏暗,不见天日。

  蒲妙婵已记不得自己究竟在这里被囚禁多久了,她整个人被浸在脏污不堪的水渠中,冰冷的脏水侵蚀着她身上新鲜的伤口,水蛭与老鼠贪婪的啃咬着她的血肉,如今的她便像一块泡得发臭的烂肉,哪还有半分昔日的风姿绰约,绝代风华。

  可是她不后悔,哪怕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篡位。她已经受够了被她的父亲一次又一次嫁给她不爱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被送到权贵的床上,一次又一次的被逼亲手杀死自己的枕边人,她名义上是锦衣玉食的蒲家大小姐,可她活得竟不如市井勾栏一个最廉价的胡姬妓女,这样的日子,她当真受够了!

  她只恨,上天为什么要让她遇见那个魔鬼,他给了她希望,却又在最后关头把她推进深渊,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她发誓,她死后必要变成厉鬼,对他纠缠不休,叫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砰-的一声巨响,面前地牢大门猝然被开,极强的光亮刺得她眼泪瞬间流了下来,逆光中一个身影走到面前,钳制住她的脖颈,一把将她自水渠中提了出来。

  “你......你干什么......”

  蒲妙婵勉强从喉中挤压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无力的挣扎着,却毫无作用。

  她被此人一路拖拽出了地牢,不知走了多久,颈间压力骤松,她被甩到一旁,一阵晕头转向,不辨东西。趴在地上粗喘片刻,她勉强睁开那双幽紫色的眼眸,努力看清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被竟带到了府里湖上惯常待客的水榭中。

  然而此时此刻那本该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水榭,却是尸横遍野,一片狼藉,不知名的金粉与黑褐色的血迹凝固了一地,屋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正中央那人双目圆瞪,脖颈诡异的扭曲着,神色狰狞,显然死得极为痛苦,极为不甘,此人不是她亲生父亲蒲宗昌还是哪个?!

  巨大的震惊与恐惧已让蒲妙婵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了起来,她缓缓仰起头,愣怔的看向站在她面前这个魔鬼一样的男人,喃喃开口:

  “是你......”

  “如今蒲家是你的了。”

  她呆滞的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颜玉央居高临下望着眼前那曾经艳光四射,如今狼狈不堪的女子,心中情绪莫名。

  人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自诩从不是什么好人,灭门屠户之事干的不在少数,手上人命数也数不清,今次既然事已做绝,便将这蒲妙婵一并铲除也是顺理成章。

  然而他终究是没有动手。

  或许是经历了那么多颠沛流离,波折起伏,他终是对这血雨腥风的日子厌倦了。

  或许是在某人天长日久的控诉下,他也想试一试,捡起三分良善过活的滋味。

  又或许是,他望着这被生身父亲毫不留情迫害至今的蒲家大小姐,隐约看到了曾经自己的模样。

  沧海桑田,岁月如梭,每个人都在不经意间被世事改变。

  “给我一艘蒲家最快的疾风艇,再配一队最精锐的船工舵手,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追上宋军的船队。”颜玉央面无表情道,“你若胆敢给蒙军通风报信,我会让你死得比蒲宗昌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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