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你也配(2 / 2)

我看着她笑得前伏后仰,一阵羞愤。我默默地低下了头,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一直以来,我都在想一个问题:我妈为什么这么讨厌我?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我不明白她对我的冷漠、厌恶、甚至是仇恨。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不能够让她和颜悦色地跟我说话,像叫弟弟那样叫我“宝贝”。我希望她不要凶我,也不要打我。比起抽打在身上的竹棍,我更怕她随时随地发了狂,用那些粗鄙不堪的字眼来骂我:

“小畜生!“

“狗日的!”

“砍脑壳的!”

“卖千家的!”

“卖批的!”

……

你们知道的,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尤其是女孩子,听到这些话的时侯,内心有多害怕、羞愤。这女孩子,她已经懂得这些词有多脏,有多不堪。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还嘴。就这样呆愣在原地,心里着急地祈求:别骂了,别骂了。我求求你了!

她虽然不知道“卖批的”是什么意思,但她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因为她在母亲和邓婶的闲谝里,听见她们说村上的一位姓刘的女人,男人在外,就和邻居“卖批“,是个“卖批的女人“。她懵懂地想,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是骂坏女人的。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她妈要用这么丑、这么脏的话来骂她?而且,这么粗鄙不堪的三个字一直伴随着她,她的童年、少年,甚至是成年。

有一回,和邻居小伙伴丹丹、婷婷、会会一起玩抓石子。会会(就是我上章里说的弃婴)怎的就说起来,说她妈那个死老太太,总骂她是“砍头子”。我本来想说:这算什么呀?我妈骂得才叫一个难听。你妈会骂你是“卖批的”吗?可是后来,我踌躇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口。我怕我说出那三个字,她们或许会哄然大笑,那一定很难堪。

我妈在院子里打完我,还不允许我哭。她说:“嘴闭上!再给老子叫唤,老子把你日塌了。”可是,小孩子的哭不会像自来水龙头,一下就拧上的。我妈就冲过来,几个巴掌狠命地砸在我脸上,“哭!我让你哭!你哭这是,想让你哪个野男人来救你吗?安?”

她朝地上啐了一口痰,双手插着腰:“我告诉你,就算老子今天把你日塌了,都没人管你。你哭,你想不通,你去死呀,河又没有盖盖子。世上到处死人哩,你咋不去死?!安?你去死嘛。你爸爸就是回来了,都冰球凉。他能把我咋的?!你去告诉他去,你说我打你了。你给他吹枕头风去吧。“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我妈对着七岁的我,就是这么骂的。七岁的我,第一次听到“枕头风”这个词。

小时侯的我,用一个字来形容状态,就是:愁。

我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我妈不打我、不骂我,也不知道该向谁求救,让他们说说好话,让我少挨一些打。

我妈成天挂嘴边的话就是,让我“去死”。我有时侯就在琢磨:咋样快快地死?没有痛苦地去死?喝老鼠药吗?家里堂屋的角落里,有几颗。上次我妈撒药时,我看见了。可是,听说吃了老鼠药的人死了,脸是乌黑的,很可怕的。跳河,要是河边有人,把我救了咋办?……

我要是晚上睡上一觉,第二天天亮了,就再也叫不醒了,多好。

唉!这个办法好,就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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