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3月27日,下午,晴(1 / 2)

当然,在场所有人中,沐白不是唯一一个认为演得不对的人。

作为本部短片的导演,高瞻毫无疑问是团队里最郁闷的那个,他感觉这片子拍得很别扭,但他不知道哪里别扭。

整个拍摄过程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把现有素材整合在一起,也算是个完整的故事,但高瞻迟迟不肯结束拍摄,身为导演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个片子,缺少一种能抓住观众内心的东西,是烂片。

可烂在哪里?没人知道,换种说法就是哪都烂,但找不到改进方法。

演员的演技已经没有进步空间了,布景上的简陋可以用滤镜弥补,作为影片灵魂的背景音乐也是恐怖片里经常听到的那几个。

然后,就是剧情,一个本来没病的主角,误入诡异精神病院后被吓成了真的精神病,这故事虽然简单,却是不擅长镜头语音的高大导演在二十分钟里表达的极限了。

流量快餐时代,视频不能拍太长,而且,恐怖片只要恐怖就行了嘛,要剧情干什么。

恰恰就是这恐怖,成了最让高瞻导演头疼的地方,剧组经费有限,连布置场景的白布都不够,番茄汁不能用太多,否则过不了审核,回头杀标配的尖叫最多只能用三次,不然短片就会变成音频污染。

当初研究短视频市场时,感觉市面上恐怖片稀缺,新人拍这个更容易崭露头角,于是大家一致决定拍个恐怖片作为团队开扩事业的第一步。

现在高大导演终于明白,为啥恐怖惊悚类短剧这么稀缺了,他郁闷地冲摄影师摆了摆手,丧气道:

“咔咔咔咔咔。”

听到导演喊咔,两位演员立刻结束纠缠,跑到摄影棚。

那个高个子演员叫王大治,他气喘吁吁地问道:

“导演,俺演地好不?”

高瞻抿了抿嘴唇,望着眼前站得笔直的精神小伙,最终没有说话,递给他一瓶怡宝,让他漱嘴去了。

见导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主角陈皙憋不住了,“导演,我觉得你应该多拍拍我的侧颜,用我的颜值去征服观众!”

虽然陈皙只比高瞻小三岁,但高瞻总是习惯性地叫他孩子:

“孩子,遍地美颜的时代,谁稀罕你这张脸?你呀,就该生在民国,找个地主家的寡妇性福一辈子。”

说完,高瞻让大家原地休息,自己往活动室外面走去。

是时候抽根烟放松一下了,这帮人涉足影视行业的时间不长,很多时候都是白纸一张,根本给不出有用的建议。

他在门口看到甜甜圈女士和沐白,问女人:“你带个观众来干什么?”

女人微微一笑,“你水平太次了,这位大哥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拍得不对。”

话虽难听,但从甜甜圈嘴里说出来,听不到半分嘲讽的味道,倒像是关心和鼓励。

高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同沐白握了握手,“太好了,还请仁兄说说,刚才那个情节哪里不对?”

“鬼不会笑,它们可以把嘴角上扬,但它们不会笑,在病院和鬼打交道的时候我发现,那些病患身处任人宰割的地位,经常会在濒临崩溃时发出几近癫狂的笑声,但是鬼,作为医院的管理者,永远是一副阴沉忧郁的模样,或者说,它们本就是压抑氛围的根源,作为死过一次的存在,它们丧失了大部分感觉,本身因为执念重回阳间,更不可能有心享受生活,也就是说……”

“你放屁!”刚从卫生间回来的王大治回到活动室,见一陌生人在导演面前指指点点,以为是要抢自己角色,立刻火冒三丈:

“你觉得我不对,你演一个给大家看看,还有,那件医生工作服是我自己从家带的,你不准穿!”

不穿就不穿,沐白记得自己也有一件白大衣,他刚有这个念头,白病袍就已经穿在身上了。

变化在一瞬间完成,效果立竿见影。温度计的红色水柱没有任何变化,但房间里除沐白外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冷,甜甜圈本能地将胳膊搂在胸口,对突兀的转折深感困惑。

高瞻不动声色,紧紧盯着沐白的一举一动,但他看不穿沐白阴鹜的伪装。

王大壮则最为紧张,他捏了捏矿泉水瓶,发现剩余的半杯水早已凝结成冰。

沐白没有感觉到冷,但他发现,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不一样了,在他面前,人的表皮被剥离,五脏六腑清晰可见,窗边不见阳光,只有深浅不一的阴影,太阳好像被黑直线勾勒出的圆圈,作为天空幕布上唯一的空白。

周围空间安静异常,因为是新房,附近不曾有过死人,如果有,沐白能听见他临终前的呼唤。

这就是鬼眼中的世界吗?

为了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病袍会给予穿戴者鬼的气场和感知。

看来这道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没用。

沐白双手插兜,摸到口袋里有瓶药,于是,他掏出那瓶药,对那位阳气甚重的小伙子建议道:

“大喊大叫,是躁郁症,需要服用锂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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