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24(1 / 2)

公元200年,“衣带诏”事件爆发。《后汉书献帝纪》是这样记述的:建安五年春,正月,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子服、越骑校尉种辑受密诏诛曹操,事泄。壬午,曹操杀董承等,夷三族。

《资治通鉴》是这样记述的:初,车骑将军董承称受帝衣带中密诏,与刘备谋诛曹操……刘备遂与承及长水校尉种辑、将军吴子兰、王子服等同谋……建安五年春,正月,董承谋泄;壬子,曹操杀承及王服、种辑,皆夷三族。操欲自讨刘备……

“衣带诏”事件的经过,史书中比较流行的说法是:曹操控制了献帝后,经常挟天子以令诸侯,献帝沦为傀儡,献帝不堪曹操专权,刺破手指,用血写了一封诏书,献帝把诏书缝在衣带里。

诏书内容如下: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至重。近者权臣操贼,出自阁门,滥叨辅佐之阶,实有欺罔之罪。连结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皆非朕意。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元老,朕之至亲,可念高皇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除暴于未萌,祖宗幸甚!怆惶破指,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令有负!建安四年春三月诏。

献帝把“血书密诏”秘密赐给国舅董承,董承接诏后,与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工部侍郎王子服、左将军刘备、昭信将军吴子兰、西凉太守马腾、太医吉平等人共同密谋灭曹。建安五年正月初九,有人泄密,曹操大开杀戒,除马腾离京、刘备出逃外,其他参与的人全部被杀,这些人全被诛灭三族,曹操余怒未消,带剑入宫,当着汉献帝的面,把董承的女儿、有五个月身孕的董贵人杀了,令人发指。如果这是史实,京剧里的曹操一直都是奸诈、多疑、凶诈的白脸形象,一点都不冤。

密谋诛曹这事是怎么泄密的呢?泄密的人又是谁呢?史书说董承得到献帝的衣带诏后,一夜无眠,待到天明,把诏书放在几案上,昏昏睡去。次日,董承把衣带诏的事先后跟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工部侍郎王子服、左将军刘备、昭信将军吴子兰、西凉太守马腾、太医吉平等人说了。

事关诛灭第一权臣的诏书,这个需要绝对保密的诏书董承看完后就随意的放在几案上,他就不怕他睡着的时候有人偷看?董国舅太马虎了。第二天,他又把衣带诏诛曹这事跟很多人说了。诛曹这事要绝对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越多,泄密的可能性越大,这个基本道理董承都不懂,董国舅办事太不靠谱了,难怪刘备后来知道有这么多人参与后,很后怕,忐忑不安。董承比王允差太远了,王允策反吕布杀董卓,董卓临死前才知道吕布背叛了他,王允的保密工作做的多么到位。

董承把衣带诏诛曹这事搞的像公布重大利好似的,广而告之,人多不一定力量大,如果大家目标不一致,人多反而会坏事,董国舅把一个需要低调、谨慎、秘密运作的事搞的跟请客吃饭似的:亲爱的朋友一起来,今天我请客,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皇上叫我去杀曹操了,大家开不开心,意不意外,来,大家一起举杯庆祝一下,明天我们去把曹操给杀了……

董承作为总策划人,把诛曹这事想的太简单了,他对泄密一事要负全责,他的保密工作做的太不到位了。

泄密的人是谁?史书上没有说。《三国演义》中说这事是董承的家奴泄密的。董承在和太医吉平探讨“趁给曹操治病时投毒除掉曹操”这个方案是否可行时被秦庆童在门外听到了。后来,秦庆童与董承的小妾眉来眼去的,被董承发现了,董承打了秦庆童四十大板,秦庆童报复董承,向郭嘉告密了。衣带诏诛曹这事就这样败露了,董承不仅害死了自己和家人,还连累了很多无辜的人。谋事在人,成事还得要靠谱的人。办事不靠谱,害人进坟墓。

“衣带诏”事件震动朝野,曹操几乎铲除了所有的反对派,彻底掌控朝政,成为东汉帝国话事人;蛰伏在曹操身边的刘备提前跑了,幸免于难,他脱离了曹操后,举起反曹大旗,与曹操决裂,拉开了两人几十年“缠斗史”的序幕。

关于衣带诏事件,一些史书在记述这个事件时产生了分歧,最主要的分歧是献帝究竟有没有授予董承诏书。关于“衣带诏”事件的真伪,一直充满争议。“衣带诏”事件是真的吗?那封“讨曹诏书”究竟存不存在?

除了《后汉书•献帝纪》和《资治通鉴》对这个事件有记述,《三国志·蜀书·先主传》也记述了这个事件,它是这样写的:建安五年春正月,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辞受帝衣带中密诏,当诛曹公。

献帝究竟有没有授予董承诏书?《后汉书》说的十分肯定,点明董承接到了献帝诛杀曹操的诏书。《三国志》和《资治通鉴》的说法含混不清,前者用了一个“辞”字,后者用了一个“称”字,用这两个字意在指明:献帝给他密诏这事是董承自己说的,是不是真的有密诏?密诏是不是献帝给他的?没有明确说明。

史学家在作史时,不可能真正做到完全客观的还原史事,他们会受其所处的时代、当时的社会舆论和政治形势的影响。

《后汉书》成书于南朝宋时期,南朝宋的统治者以汉室后裔自居。南朝宋时有一部小说《世说新语》,其中就充满了对曹魏政权和曹氏一族的各种明讥暗讽,著名的“七步成诗”便出自此书。在这种带有明显倾向性的政治环境下,《后汉书》的立场可想而知。曹操受封魏公、魏王,有来自献帝明确的诏令。但是,在《后汉书》中却记载为“操自立为魏公”、“自进号为魏王”。范晔这样表述意在抨击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做法,贬损曹魏政权的合法性。

而成书早于《后汉书》的东晋袁宏的《后汉纪》对“衣带诏”事件的记述就很客观:五年春正月壬午,车骑将军董承、偏将军王子服谋杀曹操,发觉,伏诛。初,承与刘备同谋,未发而备出。《后汉纪》对“衣带诏”一字没提,对不能确定的事,宁可不说,也不能妄自揣测,这才是写史书的正确态度。所以,关于“衣带诏”事件,《后汉书》作为的参考价值不比上《三国志》、《后汉纪》、《资治通鉴》。

司马光治史态度严谨,其编纂《资治通鉴》的目的是写出一部对治国平天下具有借鉴意义的“帝王之书”,对真实性的追求,《资治通鉴》已经做到了极致。在选择“衣带诏事件”相关史料时,司马光摒弃了《后汉书》的说法,借鉴了《三国志》的说法。《三国志》和《资治通鉴》对献帝是否授予董承诏书一事故意用含混不清的字来描述,委婉的表达了“献帝给董承诏书一事”是董承杜撰的。

光通过对史书用字的推敲,不足以作为判断“衣带诏”事件真实性的有力证据。“衣带诏”事件当事人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让我们搞清楚“衣带诏事件”到底是不是史实呢?

刘备是“衣带诏”事件的当事人,如果“衣带诏”事件是真的,他是怎么看待这个事件的?史书有没有相关的记述?可是,在现存史料中,没有刘备谈及诏书内容的任何记述。

刘备的政治主张是灭曹兴汉,献帝用自己的鲜血写的诏书无疑是攻击曹操的最好武器,刘备如果将其内容公之于众,既曝光了曹操胁迫天子、无人臣之礼,又可以号召以“实现东汉王朝伟大复兴”为最高理想的仁人志士与其联合反曹,实现振兴东汉大业,这对刘备的事业百利而无一害。然而,刘备终其一生都没有说过一句有关诏书内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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