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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轻云若有所思地听着，末了，才问了一句：“你说他们像认识你？”
“是。”穆弈也觉莫名。
他把面粉扛到所谓的张员外府，那边的下人也早等在那里，边埋怨他去得晚，边熟练地给了他几枚铜钱。
他拿出铜板换来的吃食，看起来平平无奇，毫无特殊之处。
此时已到傍晚，金乌西坠，修真界虽然没有宵禁，夜晚却少有人出行。静安镇古怪，夜里还不知发生什么。
“天黑了。”楚轻云道。
穆弈早有准备，燃起了一根火烛。只是没有法器和灵力的支撑，这一点光源，显得孤独又脆弱。
楚轻云看着摇曳的烛光，轻声道：“今晚不用睡了。”
穆弈给火烛套上罩子：“是。”
太阳落山得很快，哪怕有烛火照明，屋内也昏暗下来。
给楚轻云铺了床，穆弈就打算出去。
“师尊，可以休息了。”
说着，他便往外走。
“你干嘛去？”
楚轻云几乎脱口而出。
穆弈当然是去外面守夜。他以为宗主的“不睡”是让他别睡觉，但宗主现在这么问，显然是他接收的命令不准确，于是他也不知如何应对，呆立在原地，纳闷地看向楚轻云。
随着日光的消失，楚轻云白日的玩乐心思也逐渐不见。
他感觉到疲倦。
与饥饿不同，楚轻云是体会过疲倦的。
在他只剩元神的时候。
先封锁灵力，再劳其心神。难道魔修是想从精神上击垮修士？
所以他们不能睡。
“师尊，有哪里不舒服吗？”
穆弈没见过楚轻云心事重重的模样，顿时紧张起来。
“没有。”楚轻云安慰道。
不能睡觉，总要做点什么。
“阿弈，来，背套心法给为师听听。”
穆弈：“……”
不用守夜。
穆弈背完心法背口诀，背完口诀背道经，他修为进展虽慢，记性却不错，楚轻云只是口述，他便能复述得七七八八。
从深夜到凌晨，当天际微微泛白时，穆弈听不见楚轻云的声音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楚轻云从重获新生之后，就没困过累过，当然也没睡过觉。他不睡不是因为沉迷修炼，而是死过一次，更觉时光珍贵，睡觉浪费。而且，其实他也怕。
怕此时的一切，都是一场大梦。
再次有了意识，楚轻云发现自己陷入一片黑暗。
“阿弈，阿弈！”
喊了两声，楚轻云没听到回音，顿时警惕起来。
黑暗，他痛恨黑暗。
楚轻云怀疑自己入梦，缓了缓神，重新合眼，企图清醒过来。
可试了几次，都失败。
正在烦躁，楚轻云眼前的黑暗深处，有了一点模糊的亮光。
楚轻云静下心，看着那光亮越来越大，直到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然后，楚轻云瞪大眼睛。
他看见了他自己！
“啧，你怎么还没死。”楚轻云看到自己开口，并且投来嫌弃的目光。
“你是谁？”楚轻云横眉冷对，实在无法原谅别人用他的脸。
可惜对方好像没听见似的，绕着楚轻云走了一圈，才重新站定。
接着，他用楚轻云的声音，继续说道：“现在，我才是无双宗宗主。你的身体是我的，宗门是我的，你回不来了。”
说完，对方很得意似的，朝楚轻云又走近了两步，压低嗓音，笑着说：“阿远也是我的。”
楚轻云：！
他知道对方是谁了！
但这不可能！
他明明重获新生了，明明活过来了！
楚轻云低头端起自己的双手，企图寻找这是梦境的证明。
然而，他只看到一团雾。
他的身体不见了！
对方却还在继续说：“你在干什么？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听得见吧？哈哈，你回不来了，去死吧！”
“闭嘴！”楚轻云疯狂摇头，这一定是假的！他明明重获新生了，他明明逃出去了！
“阿弈！阿弈！”
楚轻云不管不顾地大叫起来，前世的折辱虐待，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师尊，醒醒。”
绝望之际，穆弈低沉的声音破空而来。
“阿弈！”
楚轻云猛地睁开眼。
“弟子在。”
穆弈在确认楚轻云睡熟后，就给宗主盖好被子，坐在一边守护。宗主说不能睡觉，他也不敢睡，每当瞌睡，就狠狠掐自己一把。
直到天光大亮。
本想去给宗主寻水梳洗，却发现宗主满头大汗，似乎正在梦里挣扎。
接着便大喊自己的名字。
这村镇本就古怪，穆弈怕楚轻云出事，果断呼唤楚轻云。
好在醒了。
穆弈松了口气。
“阿弈。”楚轻云盯着穆弈，又叫了一声。
穆弈还是回答：“弟子在。”
楚轻云咽了咽，从床上坐起来。后背被冷汗浸透，一起身，通体冰凉。
但他毫不在意，抬眼看向窗外。
天亮了。
是个噩梦。
“阿弈。”楚轻云重新看向穆弈。在前几日的训练中，穆弈终于能够稍微放开一点，直视他了。
他在穆弈黝黑的瞳仁里看到自己，不太周正。
但穆弈的表情写满关心。
“我没事。”楚轻云先宽慰穆弈，接着问：“你怎么样？”
这鬼地方，他是不是选错了？
到底是锻炼穆弈，还是他自己？
换做以往，他不会轻易被梦魇惊吓，他清楚这只是魔修的伎俩。
但梦里的情境太真实了，他最不堪的回忆，他并不想重温。
穆弈看起来比他强多了，摇摇头道：“弟子无碍。”
“那就好。”
楚轻云下床穿鞋。
再耽搁一天，如果还发现不了对穆弈有用的事情，他就不继续遭罪了。
穆弈不知楚轻云所想，他急忙去倒水，端给楚轻云。
楚轻云脸色有点苍白，穆弈不敢问，只能默默地打量和担忧。
但杯沿刚碰到唇边，外面的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大哥，起了没有啊？”
楚轻云示意穆弈开门。
门开了，依旧是昨天的大娘，见到穆弈就热络道：“可算起了，快来吧，今天活儿可多。”
穆弈没动，先回头看了一眼楚轻云。
楚轻云微微颔首。
穆弈才转身出去，重新关好了门。
楚轻云独自面对空荡荡的院落，四周静悄悄的，也让他能够回忆昨晚的“梦”。
心有余悸。
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到底想要什么？
不管目的如何，楚轻云不再睡觉了。
他不想再回到那不见天日的牢笼里。
梦里也不行。
呆了半刻，楚轻云起身，痛快地出了门。
街上人流稀少，楚轻云没看到穆弈，倒是看到早上那位大娘。
大娘仿佛也认识他似的，亲切地跟他打招呼：“小哥，上街啊！”
“嗯，”楚轻云也笑了笑回应，“随便转转。”
说着，他没再理会对方，继续往街道走去。
道路两边开满了店铺，但往来人口不多。零星的行人中，倒是不乏无双宗的弟子服，但没人认出楚轻云。
走了一段路，楚轻云突然被人拉住。
“小哥，等等我。”
大娘体型偏胖，看上去是跑着追来的，说话颇为气喘吁吁。
这么执着的搭话，楚轻云索性站定，跟对方面对面。
“大集眼看着就要开了，你跟你家大哥还不上山呢？”大娘喘平了气，才问。
楚轻云不懂，坦然问道：“上山做什么？”
“啧。”大娘却道，“你们还不知道？这回大集要来大人物，高价收柏翠鸟的雏鸟。现在大伙儿都忙着上山抓呢，你们怎么还不去？”
柏翠鸟楚轻云知道，是一种体型不大，以柏翠树筑巢的灵鸟，因为叫声好听，经常被修士作为宠物。平常的集市也能买到，不是什么稀罕灵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