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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与空间的距离仿佛是因此而被抹去。于是国灵之身所看到的,并不仅仅是杨戬费尽心思所捣鼓出来的新天条被弃置在一旁,被刻意的抹黑和遮掩,更是那偌大帝国的二世而亡,是宗庙倾颓社稷被毁,所有的一切,俱是成为焦土。

“你是谁?”

嬴政话语里的那丝异常与看似平静与漠然表相之下,汹涌的暗潮自是未曾有任何遮掩的。更未曾刻意瞒过杨戬的眼,瞒过杨戬的耳。因而良久的沉吟之后,杨戬终是开口,再度将这疑问问出。

所问的,自是眼前这似仙非仙,似神非神,于二郎显圣真君的记忆中似乎并未曾露面的生灵的身份。而这一次,嬴政并未曾有任何隐瞒。不过是负手而立,开口道:

“嬴政。”

始皇帝,嬴政。这是一个于华夏九州大地上的所有仙神而言,并不陌生的人名。纵使于此世中,在这一时间线上,那暴毙于沙丘行宫里的帝王亡了便似乎当真是亡了,并没有再醒来。可是如杨戬这样的仙神,对始皇帝的名却是并不陌生的。

那曾经大肆寻仙访道,寻求长生的帝王,莫不是当真求到了那长生不成?

杨戬以目光静静回望过这将身份揭晓的帝王,原本存在于内心当中的、因嬴政身份而存在的疑惑似乎就此消散。转而是一派恍然。仿佛所有的种种,都俱是因此而有了答案。

此世之间第一位一统六合且以皇帝自称者,纵使只是世间凡俗,是普通凡人,亦是特殊且不同的。纵使存有了那么几分玄妙莫测的手段,亦在这仙神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并不会因此而生出过多的惊奇。

更不必说杨戬曾以李冰之子李二郎的身份行走人间,同那大秦之间,多多少少有那么几分并不紧密的渊源。

但秦皇又何以会出现在此,而非是投入到轮回?秦皇身上,又为何会具有那上古神明的神力留存?

几乎只是在嬴政话音出口,将自身身份揭露的那瞬间,杨戬便自然而然的将其认可,并没有任何怀疑。又或者说相较嬴政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而言,更叫这二郎显圣真君、昔日司法天神感兴趣的,是这人间帝王的遭遇。

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与变故,方才会叫这帝王再重返这人间。

还是在这样的时间,以这样的形式。

但这种种重要却又未曾有想象中重要,杨戬目之所见的,是凌霄宝殿之上,众仙弯腰俯首,齐诵玉帝圣明。沉香等人老老实实谢过玉帝恩典,而后便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至于新天条——

“这新天条中,莫不是便只记述了准许神仙谈情说爱这一项不成?”

仿佛是一点点回过味来,意识到不对的孙悟空开口,将那金箍棒从耳中取出,置于手中。一口气吹过,使其放大成成人大小棍棒模样,有一遭没一遭的在手中舞过,开口,仿佛是再是顽劣不过一般,并不怎么认真的做出提醒道:

“俺老孙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不过照你们说来,既然事关那上古大神女娲娘娘,当诚心以待,将其抄录落实下去才是。又怎可......”

“嘿,猴哥,你这就不懂了吧。”

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抑或者当真是老实憨厚,看不出这天庭里那一众仙神们那看似恭谨态度之下的敷衍。俨然是成为净坛使者的猪八戒开口,一指那凌霄宝殿上空的五彩石,将孙悟空话语截断道:

“正是因为这是女娲娘娘遗留,同女娲娘娘相干,所以大家伙才要慎之又慎,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对不对?你们说俺老猪说的对不对?是不是这个理?”

猪八戒一脸老实憨厚的笑意,以目光望过,似是在寻求认同。而这猪头目光之下,众仙神则是纷纷回神,如梦初醒一般开口,做出附和。

“净坛使者言之有理,正是如此!”

“此事关系重大,我等自当恭谨应对,从长计议。”

“事有轻重缓急,这新天条既然是因刘沉香刘小英雄而出,当是女娲娘娘预料到了小英雄劈山救母一事,被这母子情所感动。所以陛下先将那仙凡不得结合的禁令废除,再谈其他,又有何不可?”

“是极是极。旧天规虽然是腐朽落后,但想要将其更易,同样非是一日之功。大圣好心,那迫切之情,我等自然是知晓。暂且稍待便是。”

...... ......

伴随着猪八戒话音落下,有仙神起头,不断有人发出言语。于是原本威严庄重的凌霄宝殿当中,一时间竟是如同乱糟糟的凡间菜市场一般,仿佛是有苍蝇在不断叫唤。没有个体统。

又或者说这天庭也好那所谓的天宫与神仙威严也罢,于不少人而言,本便是不存在的。

孙悟空目光微闪,抓耳挠腮无端生起诸多烦躁且不去说。杨戬冷不丁的开口,落在国灵之身耳际的语音中,自是带了些许的飘忽与恍然。仿佛是将那久远的回忆从时光长河里找出,有什么于眼前再现。

是什么呢?是昔日的桃山之下,杨戬的母亲云华仙子叫玉帝以十日晒化,那早在沉香之前便劈山救母,意图将母亲救出少年持了手中武器,一路打上天庭。

“仙神与凡人,其实并没有太多区别的,不是吗?”

杨戬似是在因此而对着嬴政问出疑问。只是恰如同嬴政此前的话语,所说的并不仅仅是当下,是杨戬被“打倒”之后,留存下来的安排与意志所将面临的困境一般。杨戬此刻的言语与疑问,同样是不需要任何回答的。

仪容清俊的二郎显圣真君以唇角笑意收敛,天生便再是多情不过的眉眼里,一派讥诮与寒凉。隐隐现出几分冷峻。

恍若是那威严冷肃的司法天神再归来。

以手伸出,轻轻点过,有路线途仿佛是因此而被勾画。杨戬开口,继续道:

“从那桃山之下至此处,再至此处,再到那南天门......”

有如玉石一般冷硬的,却又好似是带着几分虚幻光芒的指尖点过。轻描淡写间,昔日杨戬于母亲云华仙子陨落之后,白衣染血一路杀至南天门下的身影仿佛是因此而浮现。个中之痛苦、仇恨与艰难,自是隐藏在那平淡的话语间,并没有任何波澜。

“那南天门,自然是毁了的。不仅仅是南天门,甚至于这天宫......”

过往之画面与场景等种种仿佛是再重临,杨戬看似平静的话语间,嬴政仿佛是因此而得见那其中的血雨腥风,得见那隐藏在这二郎显圣真君身上的、不为人知的过往。

身怀家仇的少年举起了手中的利刃,恍若疯魔一般一路神挡杀神,将这渺渺天宫与天庭的威严践踏在脚底。世俗之所谓的仙神,自然从没有那想象中的高高在上,更并非是不可战胜。

纵使是曾帮助天庭要将那孙悟空捉拿,但这二郎神同天庭之间的关系亦未曾有想象中的和谐。这嬴政在原身身上醒来,翻阅过那《西游记》之时,便已经知晓的。

然而那彼此之间仇怨与牵连,竟然曾到了这等地步吗?

嬴政不免因此而生出几分兴趣与好奇。只不过很可惜,恰如同那孙悟空大闹天宫,却最终被关押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一般,杨戬很显然却又是失败了的。

若非是如此,这天地早便已经被改换。又何至于有杨戬之苦心孤诣的图谋与算计,以及那一腔心血东流?

于是杨戬将那指尖最后于那凌霄宝殿之前停留,将手收回,开口,对着嬴政道:

“如你所想,我止步在此之前,被打落下凡间。”

但很显然,相较于五行山下被压了五百年的孙悟空而言,杨戬却又无疑是幸运的。这幸运并非是因为杨戬是那玉帝的外甥,其母亲云华仙子同玉帝之间有着兄妹关系。而是杨戬背后的师门,是昔日里再是鼎盛不过的阐教。

从教主玉清元始天尊开始,护短从来便是阐教习俗。更不必说杨戬是阐教三代首座弟子,是那一辈的门人弟子,天资与根骨、心性等最是优异者,是受伏羲大神与女娲娘娘一众上古大神青睐的后辈。

只是纵使是如此,一切却并非全无代价。但......

“这天庭也好,天规、天条与仙神,又哪有什么神圣的呢?”

杨戬似是在问自己,又似是在问一旁的嬴政。又或者说这仙神心中早便有了答案。只是洞悉人心与权术的帝王或许读不懂仙神,读不懂那所谓的天规与天条,却是清楚那人世间之变革等种种的。

“徙木立信,从先祖孝公启用商君之法开始,至朕一统六合,奋六世之余烈。”

这帝王并不讳言,自己是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之上。只不过,嬴政自有其骄傲与狂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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