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认(1 / 2)

连续拐过几个街角,在一个梧桐树密密匝匝的小区前,李一尘停下了自行车,这里是淮安的学区交界,有很多公立幼儿园和中学都在附近,虽然这里的房子看上去有点老旧,但房价却一直居高不下,是HA市名副其实的富人区。

而李一尘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见他的“父亲”。

但“父亲”这个词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他觉得自己就像十几年来无人问津的野草,突然一夜之间成了别墅里的盆栽。

父子二人的初次会晤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五。李一尘从学校回来,发现寺庙会客居里面来了个生面孔。

一个臃肿且略带肥胖的中年男人和方丈盘坐在木制床榻上,一边喝茶一边在商讨着什么事情。

李一尘的突然出现,让中年男人瞬间慌张了起来,揉搓着粗糙的双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这就是一尘。”慧能方丈伸手指向你。

“已经长这么大了呀,真是辛苦慧能方丈您老了,把一尘培养的这么好。”男人不自觉地挠着后脑勺客套地感谢。

“一尘,这就是你的父亲。”方丈看望向李一尘。

李一尘愕然,心底莫名咯噔了一下,就好像心里有个地方发生了塌方,空缺出一块。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心里曾设想过无数次和父亲相见的场景,但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该说什么好呢?叫爸爸吗?可这十几年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履行过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

自打李一尘上学以来,最让他头疼的问题就是填父母亲职业这件事。其他小孩填的父亲职业不是公务员,饭馆老板,IT精英就是警察和医生,亦或是外卖员这些,只有李一尘永远在父母那一栏留白。

他不知道父母是死是活,所以根本无从落笔。

老师知道情况后,也对李一尘变得更加关心爱护,但是这种因为怜悯一个孤儿所溢出的爱,让李一尘感到更多的是无所适从的难堪和沮丧。

因为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和攀比心的。

人与人之间的幸福往往通过比较得出。史铁生在《病隙碎笔》里曾写道:“我四肢健全时,常抱怨周围环境糟糕。瘫痪后,怀念当初可以行走奔跑的日子。几年后,长了褥疮,怀念起前几年安稳地坐在轮椅上的时光。后来得了尿毒症,怀念当初长褥疮。又过了一些年,要透析,清醒的时间很少,怀念尿毒症的时候。”

人生无所谓幸与不幸,只是两种不同人生境遇的比较罢了。

这么说来,李一尘一直都是身边同学们幸福感的对照来源。在别的孩子眼中,他就是这样一个平庸无奇,身世可怜的丧小孩,有爹生,没爹养。

十几年来,除了师父,没有人关心过他的喜怒哀乐,那些不经意的自卑瞬间仿佛就在昨日,时不时从脑海中闪过。

眼前的这个男人,对他来说,只是生物学上的父亲而已。

“也许,他当年撇下我的那一刻,一定有某个瞬间觉得没有我,他可以生活得更好。那一刻,一辈子都不值得原谅。”李一尘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悲观的想法会恶从心生。

即使诵经无数,李一尘还是做不到能像个圣人般宽宏大量,对过去的一切说声whocare。

无非就是中年老男人想要以前丢弃的孩子未来给他养老的苦情戏码。烂俗的狗血剧情如今真切发生在自己身上。

李一尘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像有一堆小人在那掐架。最终他还是像挤牙膏一样挤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朝男人点了点头。

肥胖的中年男人喉咙颤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又如鲠在喉,说不出半句。

湿红的眼眶对上冷漠的双瞳,男人似乎明白了李一尘的想法。

于是低沉说道:“一尘,这些年爸爸对不起你,我有我的苦衷,希望你能原谅我和你的母亲。”

老掉牙的台词,陈旧而没有新意的说法。让李一尘觉得自己像个家庭伦理剧的悲情男主。如果在电视剧里,按照剧情需要,自己明明应该很高兴才对,一把鼻涕一把泪和生父相拥,哭成一团。旁人看到后还得在边上献上几滴感动欣慰的眼泪。

可是李一尘此时只觉得内心空洞洞的。说不上的无力感,彷徨而迷茫,这算是什么?

好比你捡了一条被人遗弃满身伤痕的小狗,好不容易为它看病疗伤,一口狗粮一口饭地把它拉扯养大,可是它的主人却在某一天突然从天而降。手拿着各种证据,说这只狗是属于他的,他要连盆带狗拿走。

作为那只小狗,它并不认识那个陌生的“主人”。它只清楚这些年是谁耗尽心力地陪伴在它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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