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输给算计（2 / 2）

孰料这话说中了生活中某种遗憾的境况。生活大体上是美好和可爱的，但也是存在各种各样的灾难，不幸和美中不足。

古语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是生活中存在“覆水难收”的偶然性太普遍了。有些哪怕是小小的错事，你都永远无法改正了，而且，生活永远把往事蒙上一片阴影，心儿也带上一点污迹，让你感觉生命是一叶不系之舟，一座肮脏的死城，让你抱憾终身，遗憾的心痛。

那是1999年四月的一天上午，黄金花在写每个员工干部5月份工卡，进行一半的时候，突然倒地打滚，哭得死去活来。总务课保安队长，向总经理汇报情况，尔后派司机开车把黄金花送往平洲人民医院，经检查得出结论:阑尾炎，需马上住院，开刀动手术。要交开刀费800元+押金1500元。

公司行政部领导立即发布通告，张贴车间看板和厂文艺宣传栏，总体动员号召大家踊跃献爱心。主管级干部每人捐款50－80元，办公室人员，每人捐款40~60元，拉长，班长每人捐款20~30元，员工每人捐款5－10元，捐款自愿，分文不捐也不批评。

就在其他同事纷纷把带有手温的一张张面值不同钞票投放到用红纸包装打印【义哲爱心捐助箱】里的时候，我在一旁打着小算盘:月薪才1200元，母亲的药罐，弟妹的学费，土坯房改造水泥预制板平房……捐50－80元?天啊!故乡机压的红砖头4分钱一块，屋上瓦2.5分一片，沙子，石灰5元钱一车【25匹神牛拖拉机】，攒足2000元人民币，就可以在广水老家盖上11米?3.5米?3.3米的三间青红砖大瓦房……自己做思想斗争了一上午，我才决定违心地捐了一车拖拉机石灰钱——5元人民币。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时间就在我忐忑不安中度过了8天。黄金花出院回厂那天中午12点，车间门口就早早排成了3条“长龙”。我刚回宿舍，猛然想起今天刚好是黄金花出院好日子，就傻笑着掩上门，转身就跑。我不甘心排在队后，就在前面的人群里找熟人朋友。找着找着，还真的让我找到一个老乡——广水小王。小王招呼了一声，我便泥鳅一样钻了进去，没想到引起了后面女工们的不满，她们尖着嗓子大声抗议“保安——保安在哪里？韩梅香插队了……”

我怪难为情，只好红着脸排在队伍最末端。

一个星期后，童更生被行政部意外的从储备干部，提升到QC拉拉长。公司这一决定，不但令全厂人惊愕不已，就是童更生本人，还有黄金花和我，都莫名其妙。

偷偷从黄金花人事部同事叶逢春大姐口中得知:这次童更生，向财务室预支了一个月工资，为黄金花捐款了950元钱，制造部车间主任陈民族向行政部经理那里极力推荐晋升提拔童更生，说童更生如何如何行。行政部陈经理开始不相信，就利用这次捐款救治黄金花一事，合计试探了一下童更生。发现童更生果真如陈主任所说，认定童更生善良，博爱，诚实，上进心强，就做出了让总经理破格录用童更生当QC拉拉长的决定。

国庆节前夕，黄金花向行政部经理递交了辞职信，理由很简单:“我想带童更生，回昭通看望我爹妈……”

我知道消息后，竭力阻拦:“你不能够回家!既然当初已经出来，精神上也总是难以与家中的环境、人融合在一起。假如你再回去，也许会发现再也得不到当初的那份关爱，那份把你当宝的待遇了，那时候你就会平添另一种遗憾——你会说:我金花要是不那么轻率的回家该多好啊。”

黄金花点点头，眼眶里满是泪水。“我当初在家里的时候，从来都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家，就像一个鸟笼，把我想飞翔的翅膀禁锢住了。可是，出来打工之后，才知道家里的那份依赖真好。真想重新回去，善待自己的父母，同时就像儿时一样，在他们身旁尽情撒娇。在家是块宝，在外是根草。想想自己当初是块宝的时候，不懂得珍惜。现在离乡背井是根草，便只剩下彻骨的疼痛了。”

黄金花用手抱紧我的头，哽咽了：“梅香，你是一个文化人，而我是一个半文盲。你把简单的问题，想很复杂……我把复杂的事情，看的很简单……目标不同，共同语言也就少了，你和我不是走在一条路上的人。知道你心里有我，但强扭的瓜不甜，没成熟的杏酸……有些事情不愿发生，但不得不欣然接受。有些人本不想失去，却不得不选择放手……等我和童更生结婚那天，你一定要打电话向我们两口子讨杯喜酒喝，哪怕是做做样子，装装洒脱也好……”

黄金花告诉我:童更生在她出院的那个夜晚，已经向黄金花进行了求爱仪式，她也请童更生先履行爱的义务——到女方家干苦力3年，包吃不包住。3年后，童更生可以在新婚的晚上，拿起抹上红油漆的剪刀，把黄金花头上的流苏，剪去一半，然后用头巾把包头上花朵雪白铜片包裹住。礼成后，鲜艳的马褂围裙，洁白的衬衣裤子，黄金花都不能再穿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或者深蓝色的粗麻布衣裳，上面没有精致的刺绣图案，更没有闪光的珠片，没有秀美的蝴蝶结，更没有飘动的白丝带。埋藏了美丽动人的黄金花，便和童更生一起在相知相爱相守的红尘岁月中唱着情歌，慢慢老去。

我欲哭无泪！我承认，童更生赢在人品，而我却输给算计。我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祝福黄金花和童更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多子多孙多福。

我把黄金花推开，跑回楼门，发现童更生已租好摩的电麻木车，在那里。我不由分说，左手拉着童更生，右手挽住黄金花，朝车站疾驰而去。这时候，我发现，我真他妈的混蛋!我的英语表达能力实在是太差了，除了“Go”，“Thank，You”，“Bblbebacklater”，这些初中级简单单词，再也找不到能表达我此时此刻心情的恰当语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