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1 / 2)

中午1点多,他在偌大的新家里穿行,安静的走廊里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他下了一层楼,平时在爷爷家,他一坐到饭桌就有仆妇为他送上餐食。现在在餐厅里,他没看到任何摆放好的食物,也没见到任何仆人。他听见厨房的方向有说话的声音,便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那边的一扇门。

没有人回答,他轻轻地转着门把手。门开了,哥哥的保姆吴姨和负责煮饭的黄姨正在坐在工作阳台的一张小折叠桌边聊天。小孩有礼貌地对她们说,“你们好。我想吃午饭。”

那两个仆人被开门声打断了谈话,停了一下,又像没见到他一样,继续说着刚才的话题。

小孩提高了一点音量:“黄姨,我现在想吃午饭,请您为我准备一下。”

被主人家小孩点到名的保姆黄姨很是不爽,重重地把茶杯拍到桌子上,对这小孩蛮横地说,“刚才问你又不吃,也不看看现在几点钟了,没饭吃!”

他回想起陈姨一个来小时前上来叫过他吃午饭,但他还没饿。“我平时都是饿了才吃的。”小孩有点委屈地对黄姨解释。

“你饿了关我屁事!老爷、太太和少爷中午都不在,我们平时也就12点钟随便吃吃,偏你来了就得要我随时做饭。”她说话粗声粗气。

小孩冷冷的,定定地看着她:“黄姨,这是您的工作,请您现在马上做午饭。”他幽深的眼睛一直盯着黄姨的脸,让这保姆心虚起来。

旁边的尖嘴猴腮的吴姨拍了她手臂一下,用家乡话劝说,“去吧去吧。毕竟是老太爷家送过来的人,别把老太爷惹不高兴了,太太罚我们。”

黄姨一边起身一边用家乡话回应吴姨:“不就一私生子,还不知是谁的种。这么难搞。”

很快,她随随便便炒了一个青瓜炒肉片,又煮了个鸡蛋面,就算是打发了这个小孩。

唐晔夹起了一块炒得硬梆梆的肉片送进嘴里,嚼了几口就吐了出来,真难吃,又咸又柴!他就着面条里的热汤把青瓜吃掉,又吃了鸡蛋和几口面条,就告诉黄姨,自己吃饱了。

黄姨许是刚才被他盯那一眼吓到了,又或许是想到他是这称霸南方地产业界的唐家老太爷的爱孙,当着面倒是没说什么就把东西收拾进厨房,但一关上厨房的门就开始骂骂咧咧:“做了又不吃,拿人来消遣。”

吴姨在她旁边出主意,“不如晚上跟太太说说?这小孩难伺候。”

“太太?难道太太就敢不听老太爷的?真是送了尊佛过来,讨厌死了。陈家的倒个垃圾倒了多久,还不回来。明明就是让她看管这小孩的,就应该她做给他吃。”

“早上不是说那小孩喝不得普通牛奶么?刘家的给了钱让她赶紧先去超市买一罐那种特殊奶粉,说,别让大宅那边知道他连奶都没得喝。”

“真是难伺候!”两个老乡一边做着家务一边吐槽。

唐晔吃完饭,还逗留在饭厅里。他想起十天前、哥哥生日那天,他在这里看到过一张报纸,那时,一掠而过那一眼,有一张外国新闻配图让自己印象深刻。

唐山海家的内务管理有些混乱,至少小孩在大宅里还没见过每日的报纸、财经杂志等杂乱交错地堆在餐厅的角落,一两个月都没有清理。得益于仆妇们的懒惰,他一边一张张、一本本按时间顺序叠好、理顺,又一页一页打开国际新闻翻看。

12月底发生了不少大事件,很多新闻配上了外国女性的头像照片。

小孩坐在报纸堆中呆呆地看着某张图片。

严丝密缝的记忆像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一个年轻的高个子白人女性,不顾他的声声呼唤,越走越远,把他留在了原地。

“……卡佳……”是这个发音吗

那个应该是他真正的妈妈,却渐行渐远,只给他留下一个如释重负的背影。

突然,他脑海里又现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男性,肮脏而腥臭。直到最后一刻了、那个黑乎乎的手还要拼命伸向自己……

他忍不住转身呕吐了起来。

“哎呀,你这小孩又搞啥!”吴姨和黄姨听到饭厅的异常,跑出来查看,正看到这小孩跪坐在一堆报纸中,呕吐了。吴姨赶拿纸巾捂住他的嘴把他塞进最近的洗手间,黄姨又准备开骂,这时陈姨刚好买完奶粉回到,看这阵仗惊了一跳,赶紧先搞好了这孩子,把他全身清理干净,让他进房间呆着,再在两个同事的冷嘲热讽中清理完被呕吐物沾污的报纸。

唐晔喝过奶粉,又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精神。日头西斜,他盘腿坐在房间飘窗上用平板画画。突然,砰的一声,门被用力推开,唐天问都没问一声就闯进来,冷冷对他说,“吃饭。”

他抬起头对他微笑,“好的,哥哥。”

唐天对着他的笑脸一时没反应过来,稍微呆了一下,他才说:“叫你吃饭就快一点,等一下还得陪我做作业呢!”

他还是维持着那个温和的笑容说,“知道了,哥哥。”

归秀兰已经回来,但没见到唐山海。她看见两个男孩走出来,便招呼,“小天快坐下来,饭都凉了。”

唐天坐到妈妈对面的位置,拿起餐具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唐晔走到她身边恭敬地打招呼,“妈妈,您回来了。”她瞟了他一眼,就当是回答了。不在唐万里和方源面前,她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

唐晔等了一下,见她没说什么,就当是她默认自己能够坐下吃饭了,便绕过去,自己拉开唐天身边的凳子想坐下来。这时,唐天的保姆吴姨却指着十人餐桌最遥远的位置,尖声说,“三少爷,您的位置在那儿呢!”

唐晔看了看,与他们母子之间隔了两个位置,“为什么我要坐那边?”他问。

“今天中午你不是呕吐了么,怎知道你有什么毛病呀,传染给二少爷就不好了。”吴姨阴阳怪气地说。

他小声对归秀兰说,“妈妈,我没有传染病,方伯伯应该跟您说过的。”但看这两母子,都当没听到似的。一个优雅地喝着水,一个大口吃着饭菜。

这时,唐山海已经回到家,他放下东西,亲昵地拥抱了一下太太、又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见唐晔还杵在那里,便打了招呼,“小晔,坐下来吃饭呗,来,坐你哥哥身边。”

吴姨自然是不敢拿出刚才那套说辞的,本来就是借口,用来欺负那小孩。

唐天却急急忙忙说,“爸爸,她们说小晔有传染病,又咳嗽又呕吐,不能靠近我们吃饭,会传染给我们。”

“谁说的?”唐山海不悦,毕竟是自家侄子,岂容他人造谣生事。

“吴姨。”见爸爸发威,唐天很老实地出卖了自己保姆。

“什么屁话!以后不准乱说!吴姨,注意自己言辞!给三少爷布好碗筷。”

那吴姨只好把刚才放在两个座位以外的那套餐具和餐垫拿过来,放到唐天旁边的座位上。

唐晔坐下来之后,唐天像躲避什么传染源似的,往爸爸的方向挪了又挪,差点都只有半个屁股坐到餐椅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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