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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青年本就虚弱,被这力道不小的一下打得整个头都向一侧偏去,苍白的脸颊迅速肿起了红色的手印。他依然低着头,感受着耳鸣到近似什么都听不见的痛感,嘴角却讽刺地扬了起来。

近在咫尺的硝烟熏得他眼睛有些干痛,除却本就在体内发作的药剂,刚刚中枪的四肢也传来要将身体撕裂般的痛苦。

捷克cz75是制式手/枪中的大弹匣容量,与寻常只有六七发的手/枪不同,它一个弹匣便有着足足十五发子弹——而现在,除却射/击在墙上围绕着淡岛千秋耳边的那六枪,其余的统统都被赏在了淡岛千秋的身上。

——足足九枪,均匀分布在身体的各个部位极痛极痛,又不至死的部位。

朗姆开枪开的极有水平,他避开了黑客最宝贵的双手,却几乎废了淡岛千秋肩膀与双腿双脚,这样即使最后那位先生决定留他一命,他也能垂着仅仅能动的手指勉强为组织工作。

可与早就在尖叫“留这么多血痛死了”、“主播是不是要死了”的激动的弹幕不同,淡岛千秋此刻心中却意外的平静。

“咳!”

淡岛千秋咳出一口血。

弹洞也在涌着鲜血。

……也就这样而已。

淡岛千秋心想。

感谢吉斯波尔大力赞助的资料,今日光是看朗姆的反应都够值了。回头可要祭奠下这位曾与自己有着一赌之情的对手。

这点痛,他还是“涩泽千秋”的时候,经历的可比这多多了。

此时此刻,这样想完的淡岛千秋自己都在诧异,自己居然还有闲心比较朗姆和昔日涩泽家的审讯官的手艺、回忆一些往事,也诧异自己居然能如此平静地提及那些过去的事情。

但留给淡岛千秋重新认识自己的时间并不多,眼前被彻底激怒了的朗姆抓着淡岛千秋的白发,逼迫他抬起头正视自己。

“——卡尔里拉!!”

朗姆尖声着,“我好心给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你却如此不识好歹?!”

【淡岛!!!】

【你到底图什么啊主播!啊啊啊啊啊我的纯白不会就此就结束了吧?!】

【有没有谁,有没有谁想想办法救救主播?!我还没看够啊!!】

【得了吧,看直播还看出真情实感了?这个死了就找下一个看就是,你们这是给主播当狗呢】

【前面的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吵?真好笑,觉得别人狗那你又算什么?】

朗姆:“我给过你机会的,卡尔里拉,我给过你机会的!”

淡岛千秋在耳鸣之中早就听不清朗姆在说什么,可仍能猜到朗姆在咆哮些什么。他被迫仰着头,用了些力气勾起笑容:“……你看…,朗姆,组织什么都给不了我…不是吗?”

是很凄美的。

那张脸依然是美丽的,甚至有些过分精致的女气。尽管新添了些擦伤血迹和淤痕,满是狼狈,可那双因痛感而眯起的翠绿的眼睛,在昏暗无光的地下房间内却依然闪着微弱的光——

“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答应……?”

——他居然还在挑衅!

真是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怒火几乎要冲破了朗姆的理智,这位组织的二把手强迫自己冷静。他深呼吸几下,然后稳着手拿出备用弹匣,衡量着最后的利弊,做出最后的思考。

装匣、上膛、调整弹道,

然后缓缓抬起手/枪。

这一次向着的,是心脏。

——这人不能留在组织里了。

朗姆清楚地意识到。

卡尔里拉知道的太多了。无论他是从哪知道、又是怎么知道,也无论他的技术是有多么精妙、能为组织带来多少价值——他都不能留下。

身为组织中仅次于那位先生的第二人,朗姆的能力毋庸置疑。即使怒意膨胀到几乎要掌控所有情绪,朗姆仍留有一丝理智,脑内快速运转衡量起失去卡尔里拉这一世界第一黑客为组织带来的损失有什么、补救措施该做什么、向那位先生报告时说些什么。

杀了他。

必须杀了他。

朗姆冰冷又尖刻愤怒的视线上下扫量着手中人,抓着雪白发丝的手再次加大力道。

这样的智力、这样的技术、这样的情报网,多么完美的情报型技术人才,怕是组织再怎么培养也难以培养出下一个——可夜长梦短,有着这样能力的卡尔里拉一旦背叛组织付出的代价将无以计量!

卡尔里拉必须立刻除去,他必须死!

血腥味延伸在这狭小的室内,夹着潮湿,夹着陈味。细小尘埃飘荡在空气中。

无人能看见的视角里,半空中漂浮着的荧色直播间还在争吵,观众们有的跑去别的直播间求救,有的在绝望下一秒是否就是直播的最后一秒。

朗姆说:“倒计时吧,卡尔里拉——这将是你人生中的最后十秒。”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嗤笑着:“像你这样的数字天才,心算一定很准吧。就让我看看你心读的十秒和我的十秒准不准——就算作临别前我们最后的游戏,为你送别。”

一秒、两秒。

朗姆抬起手枪,稳稳地将枪口抵向淡岛千秋的心脏。

三秒、四秒。

弹幕们在尖叫哀悼。

这几乎是一场必死的死局,他们的主播四肢被废、铐于墙上,救援还在路上。

无论任谁来看,这个体弱无力的还被打了药的小黑客都无力反抗手中拿着枪的朗姆。

朗姆也是这样想。

朗姆问:“还有遗言吗?卡尔里拉。”

“脚都断了,跑也跑不了,真可怜。”

淡岛千秋右耳的耳鸣好了点,他听到了朗姆的问话,闭上眼睛,用力掀起干裂的嘴皮,像是想笑,轻声说了什么。

他仅剩不多的力气早已耗尽,连吞咽口中鲜血的气力都没有,说话间有鲜血从口腔止不住的溢出。

那鲜血被含着,每说一个字都会呛到,然后引来一阵嗓音沙哑后撕心裂肺的咳。

淡岛千秋说话实在太费力了,于是接下来的几秒,也被他用于费尽力气的“遗言”环节。

第八秒。

淡岛千秋的声音太小了。以胜利者的姿态,朗姆弯下了腰,怜悯、报复又施舍地试图去听听这个狂妄的家伙最后会说什么。

第九秒。

来自这位世界级黑客的最后的遗言,不是诅咒、不是抱怨,也不是什么死亡信息,而是一段简单的日语。

朗姆眯起眼睛,去听清每一个字节。

——他听清了。

第十秒。

“你…有…没…有…想…过,黑客…逃跑…不用脚…?”

朗姆皱起眉头,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

淡岛千秋笑了。

“砰!咔!嘭!”

……是隔壁审讯室审讯传来的动静吗?

放弃思考卡尔里拉垂死挣扎的遗言的意义,十秒已到,朗姆握紧手/枪,扳动了板机。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意外,卡尔里拉必须死在这里。这条生命所剩下的最后时间只是扳动一下板机,用不了一秒的事了。

他的枪口紧贴着他的心脏,他无处可逃。

“再见了,卡尔里拉。”

朗姆说。

——板机被扳动了。

“咔嚓。”

又有什么东西在微弱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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