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乡(1 / 2)

西城的街道不宽,颇有点乱糟糟,也许正是这乱糟糟中,才透着生活的烟火气吧。

阜财门离陈家确实近,没怎么转几个弯就到了,嗯,不怎么气派啊,反正不如黎老头他家气派,看来广东商人低调务实是有传统的啊。

我去,收回刚刚的话,丫的,进了门完全两个世界,外面的门普通陈旧,还有点小,进来以后,这就暴发户嘛。还是说受了他那姓蒲的阿拉伯合伙人的影响,这墙壁要不要雕这么多花嘛,还整个这么晃眼睛,外面灰色的砖看起来古朴大方,难道不好看吗?地面都铺大理石是什么意思?

看来这陈老头就应该把房子个黎老头换一下,为啥?直接都能当那很有特色的KTV了嘛。

除了小朋友没感觉,三人都一愣一愣的,别说,里面看起来,这不就是典型的广东农村土豪的别墅嘛。当然,人现在是在城里市中心,豪商,果然壕。

跟着进了一间会客室模样的房间,一个硕大的茶桌,看来是整块树根雕出来的,涂了桐油,看起来亮堂气派,茶桌后坐着一位老者,着米色麻袍,须发皆白,正在泡茶,看起来颇有点仙风道骨,抬眼看到陈庆之几人,这是什么表情??见了鬼了吗?这可不像老神仙了!

但老者很快神色恢复如常,等陈子豪逐次介绍,便挥手让几位客人入座,

“子豪,带黎二郎和大姐儿去见见二姐儿,她似有急事找你们”,又转头向黎家兄妹点头示意。

不得不说,陈老头这茶泡得很有水准,只见他不疾不徐,换了有点像乌龙类的茶叶,墨中带了点金色,听到等小炭炉上两沸后,拿起来,轻轻的淋在茶叶上,再拿出四只白色的小茶杯一一排开,挨个烫过后,再往茶壶顶部点了点水,然后将茶壶中的水倒掉,加水,拿起茶壶,每个杯子都是轻轻一点,白色杯中,茶汤清亮,色泽微黄,还没等老头将茶杯递过来,茶香就已经飘过来了。

“好茶!”

陈庆之从之前在和陈掌柜吹牛时就知道,这陈家人颇有点爱招揽贤才,陈子豪那少东家更是明显,所以也想过很多次陈家的家主会是什么模样,两人见面是否能够在同一个频道上,双方是否能够认同,颇有点面试前的忐忑。

但陈庆之从来没想到,见陈老头第一面,这老头说的第一句话就像是一声惊雷,震得他差点灵魂出窍。

“几位客人是从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头这句话是普通话,那怕明显听起来有口音,很生疏,但这就是那个八百年后有十几亿人说的普通话,但在此时本应该只有陈庆之一家四人会说的普通话。

陈庆之好歹也是不惑之人了,赶紧眼神示意小美姐弟淡定。

“老丈,这是?”

也用普通话试试。

“几位客人不必惊慌,我也是从未来回来的。”

撇了陈庆之一眼,见陈庆之面无表情,又去看了眼小美和小帅。慢条斯理的像是讲故事一般。

“我是从2024年过来的,那天是6月9号,我在陆丰那边拿了货,沿着高速往回走,那天很大雨,都已经中午了,还是黑压压一片,郑哥在副驾那里还在说话,就听到一声很大的雷,然后车子就突然失控了,等我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在一个山沟里了,我吓坏了,以为是前一天熬夜的原因,所以刚刚睡着了,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劲,雨没了,外面天却还是黑的,我赶紧去喊郑哥,却看到郑哥不停的喘气,我想着是不是安全带勒住了,想把安全带解开,却怎么也解不开,我就赶紧跑下车,去拉右边的车门,想把郑哥拉下来,可右边的车门怎么也打不开,我低头去检查,才发现门已经变形了,凹进去,正好卡在了郑哥的肚子上,玻璃也碎了,郑哥的手臂上都是各种小口子,我慌了,问郑哥该怎么办,郑哥说话很费力气,我听不清,郑哥却突然来了力气,揽着我的头说,明仔,不要慌,照顾好嫂子,照顾好自己......”

三人这时都已经听出来了,陈老头就是和他们同一天穿越的,不知道地点是不是都在同一片山谷,但既然叫明仔,不应该这么老啊,原本想开口问的,但看到老人泪流满面的样子,就都忍住了,继续听老人讲。

也许是逐步恢复了,老人的普通话好多了。

“外面黑乎乎的,一点月亮都见不到,我爬上车顶,也见不到路在哪里,只好又回到车里坐着,不时的去听郑哥的动静,心里盼着他还能活过来,可一直等到天亮,郑哥也没有活过来,我在车周围兜了无数圈,也没找到路在哪里,直到第二天中午,我饿了,才发现车上只有矿泉水,没有吃的,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得找路出去,我想把郑哥找个地方埋起来,可无论我拿什么撬,都打不开车门,后来我只好扯了一堆树枝把车盖起来,然后背上所有的货和矿泉水,一路往海边走。”

“我走了很久,肚子饿了就不停的灌水,快到海边时,见到了一片荔枝林,但都没熟,实在忍不住,吃了几颗,可吃了后,心里慌的不行,我想坏了,怕是中毒了,不敢再吃了,一路挨着,终于是到了海边,就见到远处海面上有几条船,很奇怪的船,我还以为是拍戏,但太远了,我怎么才能让他们听到我呢,打火机,我有打火机,我就扯了些树叶,生了堆火,可是没用,天色又暗了下来,我也看不太清远处的船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走了,我饿得实在不行,想去海里摸些贝壳、螃蟹啥的来吃,对了,我是惠来人,从小正在海边长大”

陈老头的情绪这会缓和了很多,朝几人笑笑,接着说。

“我正在火堆上烤贝壳吃呢,就见到两个黑影从海里摇摇晃晃的爬了上来,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又倒了下去,我吓了一跳,等了很久没见到动静,就壮着胆子,拿了根火把,走过去才发现是两个男人。”

“都只穿了条好大的短裤,还光着脚,其中一个人身上插着一根箭,两人身上还都有些刀伤。”

说道这里,陈老头顿了一下。

“我对刀伤还算是熟悉,以前也是外面瞎混的,后来是遇到了郑哥,才算是做点正经事。”

说道这里,像是自嘲一般的笑了起来。

“算了,都到了这里了,也没必要瞒你们了,我是捞偏门的,那天是和郑哥去拿从海上过来的料,这才遇到了这茬事。”

“我把两人拖到了火堆旁边,拿草木灰按在伤口上,再给他们灌了些矿泉水,也是运气好,到了第二天,他们竟然都醒了过来。”

“也是第二天,我才发现其中年轻点的那个竟然是个老外,年长的那个倒是中国人,两人都会说白话,大家都能听懂互相说的话,那就好办了。”

“可接下来,我就发现麻烦大了,我穿越了,但不知道是哪一年。项少龙我是知道的,可我啥都不会啊,混到初中就读不下书了,上的那几年学时学到的东西也早都还给老师了。”

“那两个人其实是海盗,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也是海商,但那会不知道,倒是觉得和自己有点缘分,我一个小小的水客,也算是半个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遇到了两个海盗,而且,你猜怎么着?”

“年纪大的那位海盗,竟然姓郑,这不是巧了吗?我的郑哥刚没了,老天爷又给我送了一个回来。”

“靠着我摸鱼的本事,我们三人在海滩上熬了几天,等两人稍微好点了,我们就沿着海岸找渔民,不知道是不是郑哥替我挡了所有的厄运。”

“我后面的运气竟然一直还不错,很快我们就遇到了一些渔民,也是这时我才知道这两位海盗其实也是海商,在广州也是有产业的人,靠着渔民的船我们回到了广州,那时我才知道,我穿越的地点就在我后世出车祸的地方,只是时间往前走了上千年。”

“再后来,我知道了,我来的那会金国刚刚灭亡,是这大宋和蒙古人合伙干的,这事我知道啊,金庸都说了,是拖雷他们找大宋朝廷来,约好南北夹击,干掉金国,可蒙古人干掉金国后就反悔了,很快就把大宋一块灭了,郭靖和黄蓉一块守襄阳来着,等襄阳守不住了,大宋就没了。”

抬头看看目瞪口呆的几人,陈老头颇有些得意的笑。

“我这人不爱读书,但小时候TVB的电视剧那是天天要看的,我能记住唐宋元明清就不错了,哪里知道这大宋是怎么没的呢?我知道的历史那都是电视上看来的。不过呢,来的时候久了,算是多少知道了点,就大宋这皇帝老儿的折腾劲儿,不亡才奇怪了,更别说,后来还换了个傻子。”

哦,还好还好,陈庆之心想,还以为是穿越到了神雕的世界呢,那可不好办,不会武功啊,九阴真经也记不住。

“回到了广州,我靠着带过来的几块料,入了伙,和郑、蒲两位拜了把子,又一起去了他们在占城的老巢,做起了香料生意,嘿嘿,偶尔也捞些偏门,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我也就慢慢不再去想我们那会的事情了。”

“后来,我们撞上了硬茬子,那一次,唉,我的郑大哥又没保住,当时他在家留守,我和蒲三出去干活,结果我们被人伏击,老巢也被人端了,郑大哥拼了命把我老婆和孩子送了出来,自己硬是被人留下了,我那老婆抱孩子着上船时又跌到了海里,孩子救上来没撑多久就没了,老婆就再没见到了。”

说道这里,陈老头沉默了很久。大家也都不出声,似乎是过了很久,也许是一盏茶的功夫,老头又说了起来,也打破了陈庆之的沉思。

“我和老三带着剩下的弟兄,和两艘破船就离开了南洋,回到了广州,从此没再捞偏门,香料的生意也没再做,正好有个弟兄家里有人之前在瓷窑干,待不住了,过来投奔,我们就干脆改做了瓷器,这些年我们一边烧瓷器,一边打听当年的仇人,可我们兄弟当年捞偏门得罪了不少人,仇人不少,同行更多,哪里又查的到?”

“就这么晃晃悠悠,我来到这大宋也已经40年了。今天一见到你们,就你们那发型、衣服,更别说那背包,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说着站起身,伸出手。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广东惠来人,1995年生人,名字叫陈志清。”

陈庆之赶紧站起来,握住这穿越了时空的老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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