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服灵药君王知命,探王帐将军点兵(2 / 2)

但是今天出城打探的鹰犬回报,秦弃神采奕奕地坐镇中军,战马比先前那匹还壮还高呢。秦弃景越外围是一圈骑兵随行,战车靠右,根本近不得身。

秦弃和景越没有贸然进城,一来他们担心咸阳城中可能会有埋伏,二来大军在城门外暂住,二十万刚刚经过厮杀的大军还带着战场的血气,在城外跺跺脚,就足够城中人胆颤的了。景越也有这个自信,南巢军绝对忠君,一旦南巢军与王师正面遇上,景越有信心按下战事。

“江洲想要用太后的印信调动南巢军,只能借我谋反作乱之名,要不然凭什么让五万人给他拼命。”景越摘下帽盔坐在主位之下,陪秦弃一起等着。

王帐之外的人来来往往,心中都充满了明日的期待,此时他们已经能听见咸阳城楼的暮鼓,家就近在咫尺。

明天大军入城的沿途,他们的父母妻儿会打扮的光鲜亮丽,争着抢着往人群的最先挤过来。等到他们面向咸阳宫巍峨的城门,禁军会入王城整军,剩下的人则返回兵营,等到千夫长登记好他们的功劳就能在明年春耕的时候多分到几亩田地。

在这欢声笑语的营地里,还有五万的精锐默默地承载着焦虑,他们混在人群中只是跟着笑,跟着憧憬。

以及混在其中最可悲的君王,只有他不是回家去,他等在这里面对亲人真刀实枪的叛乱,还得笑着巡营,笑着看他们点起篝火。

等到天色再暗一点,一千悬宫的护卫就会悄悄离开这支军队,潜入咸阳城和咸阳王宫的各个角落,也许要等到下一场战火燃起的时候才会重新出现在这支队伍里。

秦弃和景越要等的消息很快就到了,宫中派出的礼官马车停在大营之外,礼官低头弯腰小跑走进王帐,身后跟着两列内侍,将秦弃的冠冕礼服一一呈上。

秦弃斜靠在主位上等着,看他们齐齐拜倒后,说出他们最关心的消息:“臣等恭迎陛下凯旋,··”说完这些冠冕堂皇的颂辞,江洲真正的用心便会在字里行间被他们敏锐地抓住。

“启禀陛下,丞相与太祝太卜占定仪礼,明日上吉,宜祭宗庙,特派臣前来请陛下旨意。太祝太卜请陛下明日辰时入城,受万民叩拜,请陛下于蕲年宫登坛致祭,祭告祖先,再入华阳宫拜见太后,随后入章台宫受百官礼。”

那禀告的内侍年纪不大,声音还发着抖,秦弃听着觉得有意思,一边听着,一边偌大咸阳宫的殿宇楼台、甬道长廊、防卫、暗室已经在脑海里展开了。

传话的内侍说完,景越冰冷地开口质问道,景越面无表情或者稍显怒色的时候,真的很像活阎王:“陛下战胜回朝,丞相理当率百官出城相迎,二十里打底,三十里不多,怎么,你们这大礼官算出来不宜相迎了吗?”

秦弃在位的这快五年的时间里,很多时候不开朝,政事都在丞相官署里解决了。有江洲在前面挡着,秦弃也才得以走遍了益国的河山,而不是掩埋在深宫之中长成一个天天幻想的废物。从来没有人迎过他,大概群臣都还停留在“没什么必要”的意识之中。

那内侍吓得更抖了,弯腰更深,回道:“丞相——丞相——今日带二百禁卫军鸣锣公告,并亲率百官出城二十里沿途洒扫,躬请陛下还朝。丞相怕——怕——怕明天仰见天颜的人太多,百官反倒——反倒——给陛下添了麻烦了。”

景越看起来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看向君王。秦弃端坐着,点了点头,说道:“相父有心了。”

内侍才放下心去,半回头示意身后的人把礼服呈上,右侧为首的第一个人低伏着要把放置礼服的桃木托盘呈上去。

还没往前走几步,景越已经上前拦在了那人的身前,剑柄抵在那内侍的胸口,一手将托盘接过。这可是战场上饮过铁血的神兵,吓得那内侍更是颤抖不止。

秦弃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暗中观察的人,便装作身体不适又娇纵得破不耐烦的样子让景越把他们赶出去了。景越把礼服匣子放在秦弃的案上,谁也没有多理会那件华丽的黑亮黑亮,绣着黑色龙纹的长袍。

“从城门口到蕲年宫只有到章台之前的那一段路上可以在城墙上埋伏,又是弓箭手,真麻烦。”秦弃一边摩擦着佩剑剑柄上的红宝石一边说。

“陛下,我在想江洲不会想不到我们会防备那一段,如果陛下决定不走章台宫,从宫外绕行进蕲年宫的话,他不就没办法了。要么是他太自信了,要不然肯定有后手。”景越不自觉地皱着眉头分析道。

“埋伏在章台的话,他们只需要保证能杀了我,然后嫁祸给你,再杀了你,这是最简单的。要是江洲真的养了那么两个神箭手,也不难做到吧。”

“悬宫的人已经过去了,王笕来信说也已经把弓箭营都派到城外,百官都在咸阳宫,江洲没有时间怀疑王笕。”忽然,景越像是想到什么了似的看向秦弃,隔着那高高的冠冕,“陛下,会不会在蕲年宫。蕲年宫和华阳宫同属一区,是一批人巡视的。”

景越像是自责地说起:“难怪我手上一直都没收到蕲年宫的消息,王笕一直派人巡视着章台,华阳宫一直没进去人。”景越后悔地说道,近来小事上总有纰漏,可是这纰漏大大小小都是能要人命的,景越不能不提起重视。

秦弃赞同地点了点头,“城门一开你我多加小心就对了,他们会把你拦在蕲年宫,你直接奔章台,我倒要看看五万人是怎么让他们窝在咸阳的。”

秦弃感到讽刺,笑了笑说:“百官已经在准备仪典了,料想他们不敢在蕲年宫动手,我益国这么多臣僚宗亲,总不至于都是他江洲道走狗。这样看来,他想在章台之前要我的命纯属白日做梦。再不济秦稷还活着呢,怎么说也轮不到他当益王,太后也不会答应他。”

“但是江洲现在手里有人,要是逼宫怎么办。”景越问。

“逼宫他来当益王吗,那他将来把太后放在什么位置?再说趁着我手上有兵的时候他逼宫,他有病?”

秦弃平静的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死活,字里行间有一种不管不顾的莽夫感。

或者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干脆一点杀回咸阳宫,阴谋还是诡计统统拉到天光底下见分晓。看看正义究竟在谁,看看天命究竟在谁。

还是说他心中仍旧存了一点不甘,心里还有最后一份期待,会不会他的母亲还是被胁迫的。如果事实是那样,那么秦弃的胜利必将无比辉煌。

景越和他一起期待着,但是景越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话虽是这样说,但是如果他们有了新的益王的人选呢,秦弃从来不肯这样想?

江洲固然有几分治国的才华,可是那兵家的诡道、战阵的排列大概是纸上谈兵的功夫。多谢的文士读书的经验,只知道抨击造反的奸佞,造反的手段却是不甚了解,那就不知道是读不懂还是不屑读了。

景越在秦弃身上看到了天赋绝对的偏爱,他的才思与谋略,对危险的感知,信人与用人,每每都准确得好像如有神助。

他的智慧在众臣之上,才能辨忠奸、断是非;他的德行在众生之上,才能定四海、开千古。景越前所未有地期待着一个智慧和道德都超越众生的君王来治理天下,整个天下亦如此期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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