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空的白夜(2 / 2)

病房又重新恢复了安静。沈珞垂着头盯着饭盒看,陈空偏着头盯着沈珞看。两人僵持了半天,沈珞终于憋出一句蚊子般的细语:“我没这么说,他们自己猜的。”

“他们知道我单身。”陈空仍然盯着沈珞看。

“现在他们觉得你在骗他们。”

“他们认为你是我女朋友?你没否认?”

“否认了,他们改猜我是你未婚妻了。”

“然后呢?”

“你还想怎么然后?他们七嘴八舌的我根本插不了话。”

“那他们不知道是你撞的我?”

“我为什么要说这事?”

“不是……”陈空还没说完,沈珞就挖着一大勺饭塞进了他的嘴里。艰难咽下后,陈空憋出来了一个字:“烫。”

陈空左手打着点滴,右手缠着绷带,确实不怎么具有自主行动能力。沈珞挖一勺吹吹,他吃一口,两人就这么机械地喂饭吃饭。

突然,沈珞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他们为什么叫你小空?”

“我年龄小啊。”

“那为什么不叫你小陈?”

“叫小空显得亲密啊。”

“哦……”沈珞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空想到刚刚喊自己“小空”的也有女同事,歪着头说:“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沈珞突然很恼似的,将一大勺饭强塞进陈空嘴里,一下也不吹,烫的陈空差点二次创伤。

陈空恢复得很快,落叶纷飞时他尚只能由沈珞推着轮椅绕弯,落叶凋零时他便可以住着拐杖一步一顿地挪了,也不知道和沈珞的照顾有没有关系。

不过陈空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冠,心中却有些落寞,等自己伤好了,与沈珞各奔东西,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有时他会幻想自己就此落下残疾,赖上沈珞一辈子,但冷静下来就会赶紧把这种想法删掉。

他和沈珞大概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好在沈珞好像也感召到了什么似的,每日留在医院的时间更多了。到了现在,时常要拖到午夜,才匆匆丢下一句:“伤员要多休息。”离开病房。周末沈珞则陪着陈空做“康复训练”,届时陈空将抛弃拐杖,由沈珞扶着走动,即所谓“适应离开拐杖的运动”。虽然医生明确告诉他俩这样做没有什么实际效果,但两人仍旧固执地认为这样对康复有好处,因而每周要做两天。

沈珞坚持的原因不得而知,但陈空显然很受用这样的“康复训练”。不同于冷冰冰的坚硬的拐杖,沈珞软软的弹弹的,让陈空觉得自己是扶着一块凝胶软糖走。

有一次他把这种想法告诉了沈珞,沈珞又是很恼似的,骂他是变态,还掐了他一把。

但时间终究是要走起来的,当地上的最后一片落叶也消失不见的时候,两人静默地坐着,好像是有话要讲,但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当冬日的第一场雪迎接陈空的康复时,满天的雪花也送走了沈珞的身影。

很多年之后,每当有人问起陈空最怀念的日子时,陈空都会追忆起那个初秋的夜。

医院凄白的灯光下,是最温柔的人和最温暖的饭。

——陈空的白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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