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七(2 / 2)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连忙护住茯苓。同一时间,强烈的狐火组成的暴乱洪流贯穿整条山谷。

奇怪,想象中的痛苦并未落在我的身上,我看向怀中的茯苓……不,不对,我凝聚所剩无几的妖力,现实的景象出现在我眼前。

九条巨大的尾巴展开,阻挡在我与零之间,在充满狐火暴流的山谷中为我遮蔽出一小块安全的土地。

“茯苓……”我想挡在她前面,但双腿根本动弹不得。茯苓先我一步察觉到危险,为了不让我挡住伤害,她竟对我施加幻术。

暴流散去,我跪倒在地。身上有几处被狐火附上,正被这代表死亡的火苗侵蚀着。我顾不上自己,伸手向前渴望抓到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恍惚间,我听到了茯苓的声音:“我要走了,你会等我吗?”

一朵干红的桃花飘然落下。这是初见时我给茯苓的桃花,她制成标本,千年来一直随身携带。

我呆滞地看着那片桃花,想要接住它,但它还未接触我时便化作灰烬消散。

零一步步走来,我无动于衷,感受着狐火侵蚀血肉的感觉,等待着结局。茯苓承受的狐火,比这痛苦多了吧……我已经死掉的心中回荡着这个声音。

“丹青兄!”小道士的声音传来,想必是听到动静又赶回了这里。

小道士来到我的身边,挡在我面前,看着成为焦土的山谷,看着已被狐火侵蚀至骨头的我,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零……

“茯苓姐……呢?”小道士的脸色由震惊、愤怒转向疑惑、悲凉。突然,他笑了起来。

“蚀天火,呵呵,青丘,你不讲信用啊……”

零好像受到什么指示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天色骤变,一个虚影,一个来自青丘的虚影,出现在零身后的天空。

虽然只是虚影,但压迫感仍旧扑面而来。巨大而仙气勃发的身姿,修长的形体,眼中不再有狐族的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的威严,与之直视,如临深渊。最夺目的还是身后九条仙狐之尾,如同云雾霞光般铺散开,占据了整片天空,尾中似有星河流转,如同卷起三千星斗。

“小子,你知道自己在和谁对话吗?”青丘空灵的声音从四方传来。

“知道又如何?”小道士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紧盯着青丘说,“我只需一个念头,我师父就能在下一刻赶到。你不想和他起冲突吧?”

青丘的眼睛微眯:“没想到尘世那个老顽童还会收徒弟。”

“青丘妖祖,现在,能解释一下毁约的原因吗?”

“我何时有过毁约?”

“堂堂妖祖,难不成要对一个小孩耍无赖?”小道士紧紧握住玉佩,以警告面前的至强者不要轻举妄动,“上古夺陆一战,你被龙祖金煌连杀八尾,手下大将也死降将尽。我师父得道出关,舍命助你抵抗龙祖金煌,才护住陆地家园。我师父与你约法三章,划清人、妖领地,约定皆不出手干涉世间两族子民之事,后来龙祖金煌也加入此约。如今你出手杀了茯苓姐,是想被龙、道二祖围杀吗?”

青丘冷冷道:“我没有出手杀她。而且若不是她有罪在先,我本会护她永生。”

“有罪?何罪?”小道士转身看向仍旧被蚀天火侵蚀的我,怒道,“还说没有出手?除了你,谁能保下被五雷正法锁定的妖?凭你们狐族多的那几条破尾巴带来的几条烂命,根本不可能违背五雷正法的‘绝对死亡’规则!丹青兄身上永不熄灭的蚀天火也是你独有的狐火,茯苓姐定是死于蚀天火下!还说没有出手?”

青丘沉默着,半响后回答:“蚀天火是我藏在零体内的,所有外出执行任务的族员都能获得蚀天火,可保他们不亡且有足够手段反击。只是,如果你想拿这种事要挟我,还是算了吧。钻誓约的空子,尘世难道就没干吗?他给你的玉佩,可不只有联络的功能。”

青丘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甩出一句:“零,撤退吧,任务已经完成了。”

山谷重归平静。

小道士蹲在我旁边,手中的玉佩闪了闪,又黯淡下去。

“丹青兄……我问过我师父了,他说……说……”小道士犹豫着开口,“师父说他不救妖族子民。”

我已进入了倒计时,对此并无怨言:“无妨,你已经尽力了。”

小道士沉默地守在我旁边。

“小子,”我想到了茯苓的背影,想到了那句不真切的话,想到了那朵桃花,“我求你个事。”

“丹青兄,你尽管说。”

我用尽全力,将手伸入胸膛,从心脉中抽出了一枝桃枝。

“囚牛殿下曾教过我一种重生之术,你将这枝桃枝保管好,待茯苓回来,将它栽下,我便可以重生。”

小道士呆呆地接过桃枝:“可是,茯苓姐……”

“她会回来的,我只需等她就好。免得她回来了,却找不到家了……”我感到自己越来越虚弱了。

小道士沉默了一会,看向我,坚定地说:“好,丹青兄,我定不负你。”

我似乎是笑了,但我已经感受不到了,蚀天火将我焚为灰烬,一丝不留。

小道士收好桃枝,离开了山谷。在山顶时,又回望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残余的妖力的作用。

山谷中焦黑的土地上,生出一片片桃树。

此刻,谷中桃花盛放,夜鸦在山顶哀嚎。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