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千秋_分节阅读_第11节(2 / 2)

  月下阁中。

  仙都殿的一等宫女亲自叩谒,簌簌只好不情不愿地开门将人迎进。

  孟绪让人赐座看茶:“无事不登三宝殿,尺素姑姑不妨直言。”

  尺素有些惊讶于她竟然能记得自己名字,面上却不显,只是抬手:“茶就不必了,我来是替我们娘娘请美人走一趟,仙都殿自有好茶好座,恭候美人。”

  一等宫女已是宫女中的上流,甚至远比那些低品的小妃子来的风光。只要不是在柔妃面前,尺素便都能伸张开那份傲骨。

  此刻更是拿下巴尖对着人。

  一旁,簌簌听她说得不清不楚的,梗着脖子问:“什么事,非要我们美人过去?”

  尺素剜了她一眼:“这不是你该问的,也不是我能答的。”

  “姑姑带路吧。”

  孟绪已然起身,用眼神安抚簌簌。既然不能不去,又何必多问?

  尺素很满意她的配合,在侧前引路:“我们娘娘还让我问美人一声,她有些好奇,美人送上去的,究竟是什么书?”

  实则头一次请安的那日,后来也有妃子问起孟绪给陛下送了什么,才能得到这新秀中承幸的第一人的殊荣。

  孟绪也“照实”回答过:“是半本话本子。”

  而今尺素又问了一遍,孟绪也就再答了一遍:“半本民间话本,柔妃娘娘也有兴趣吗?”

  尺素见她不肯具以实告,厉色道:“美人这样回答旁人便罢了,想以此糊弄我们娘娘怕不能够。半本话本子或能吊别人胃口,但恐不足博得帝王青眼吧?”

  两人走过之处,青得发黑的宫砖的缝隙里,一夜又生春苔。路上行人经此,总要慢下脚步。

  几个宫娥正兴致勃勃说起在太液池边看见了御驾的事,正撞见孟绪和尺素,赶忙敛息收声,靠边行了个礼。

  “姑姑这是在审问我?”孟绪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旁人也听见:“不过,连柔妃娘娘的宫女言谈之间,对圣心也竟这样了解,看来娘娘此刻人未必在仙都殿了。”

  宫娥说在太液池边看见了御驾,柔妃又岂会错过。

  尺素脸色一变,不知是因为孟绪当众挑明了她话中的疏漏,还是因为自家主子的行踪被猜到的缘故。

  脚下陡生一点促迫,走快了些许,态度也不再那么强硬:“美人折煞奴婢了。至于娘娘在不在,美人去了便知。”

  孟绪目不旁视:“姑姑既怕被折煞,那便更该知道,有些事,不是姑姑该问的,也不是我乐意答的。”

  孟绪的声音鲜少这般刻意凛冽下来,一时仿佛漱过白石的春涧水,初初破冰消冻,悦耳之余,却要冷得掬水的人满掌冰凉。

  哪还有之前的客气。

  因为自己刚刚对她的侍女这样冷言冷语过,如今她便要依样奉还?

  尺素只觉得被这冷声一震慑,仿佛东西压在了脊背之上,力逾千钧,竟有些喘不过气。

  “是。”

  一路竟都未再出言。

  倒是簌簌,见尺素哑声,乐不可支地跟在孟绪后头,解气得像个摇晃起来的小尾巴,沉重的脚步都轻松了不少。

  直到走过连亘的一带红墙,这宫中最为精丽的宫殿之一的大门就近在眼前,树头的春阳在阶槛上落下瑰艳的光斑,闪闪浮动。

  尺素才能重新拾起从容而得意的笑色:“请吧,美人。”

  是了,鸿门有宴,请的可不是自己。自己又有什么好慌的?

  “我们娘娘说了,美人既然献书于上,想是颇擅此道。恰好我们娘娘近来也寻到了一本好书,可惜是孤本,宫里丫头手又笨,故而想劳动美人秀笔,代为誊抄一册。”

  尺素并未引孟绪入正殿,而是穿廊几步。很快就有小宫女替孟绪打开了一处偏阁的门。

  孟绪抬眼。

  雕花门侧,两边都站着身骨笔直的小宫娥,不像是迎请嘉宾,倒像是看守犯人。

  果然,又听尺素道:“娘娘急着要,千叮咛万嘱咐,美人今天抄完了才能出这道门,若是入了夜也不必担心,回去的时候自会有人替美人掌灯。”

  孟绪就这么被“请”了进去。

  屋内案头,文房四宝俱已齐备,另有一册字稠页厚的古书,放在镇纸边上,靛蓝的封皮,瞧上去确然有些年头。

  既来之则安之,孟绪在案前坐下,竟是专注地翻起这孤本来。

  退出去时,尺素瞥到她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不免有些犯嘀咕。又觉是自己多想,人都在瓮中了,想来不过虚张声势而已。

  向来妃子有所过失,不会如那些个宫女太监似的,动辄施以棍棒藤鞭。抄书自省便是惩戒的主要手段之一,虽非雷霆手段,却也足够煎熬。

  这满本密密麻麻的蚁字,抄是抄不完的,等抄到手僵眼花,两目发黑的时候,也就可以放人回去了,总之是扰不到娘娘的好事,又能小惩大诫,杀杀彼之锐气。

  尺素正冷笑着要合门,却听孟绪忽道:“既要抄书,还得回去拿些东西。我不能离开,我的侍女总可以出入?还是说,柔妃娘娘拘我在此,当真是将我视同犯人了。”

  尺素手一顿:“美人说笑了,娘娘只是怕您心有旁骛,才有这番安排。只要美人好生留在此处,让人去取个东西,自是无妨的。”

  虽有些不明白孟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尺素却也不怕一个婢女能弄出什么幺蛾子,莫非还能去搬救兵或是告御状不成?陛下这时候可不会见其他人。

  纵想再稳妥些,左右找个人跟着那婢女也就是了。

  思量过后,她放心地关上门。

  不见幽闭的小室里,泰然若定的女子挑开灯焰的残蜡,珠肤为之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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