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萨瓦迪卡(2 / 2)

鸡光明道:“我还是不明白,大和尚你是个好和尚,你师兄也是个好和尚,依我娘的话说,土匪山贼除尽那是大大的善事一件,怎么和尚不做了要当这些洋匪的将军呢?”鸡光明仍然不解,继续提出心中疑问。

普慧突然起身,摇摇晃晃破口大骂:“娘里个勒塞,红颜祸水啊,都是那个妖艳女人,我师兄自从认识她之后,整个人就变了。要不是怕我师兄伤心难过,我大和尚早就将那女人同她妹子一起丢进海里喂鱼。”他越说越激动,看得出他酒量不好,站在鸡光明面前疯言疯语。

汪澜这时立刻嗅着机会,此时若趁他酒疯发作,用衣服里的火铳将他制服趁机逃走,何不冒险一试呢。他慢慢将右边身子藏在树后,咬牙取出怀中火铳,从大腿处递到另一只手,再又换手藏在左腿,每一举动无不惊险。他放慢呼吸观察普慧和尚正在与鸡光明形容起那女人有多恶毒,用难以举起的火铳用左手托住,闭起一只眼瞄向普慧的面门,拨响了火药铁钮,那声音“咔嚓”传进他身体里,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汪澜心中盘算时机已到,手指抠动了扳机,鸡光明却立刻从他眼睛里跳起,背后刚好将摇头晃脑的普慧挡住,此时王澜呼吸已经停止,来不及了。

“大和尚既然你师兄这么听你嫂子的话,你回去劝劝你嫂子,让他不要再做洋匪了。我娘说了女人都是菩萨心肠,你好好规劝………”

“噗次”

一声空响,火铳没有射出弹丸。

“嗯?这是什么声音。”普慧突然警觉听出鸡光明身后发出声响,酒醒下头,将鸡光明拨开,正见汪澜用脚砥柱地面,背部在树上用力摩擦,披头散发,像一只挠屁股的小黄狗,滑稽可笑,还有几片桃花瓣伴随落下。

“啊,我背后好痒,手抬不起来只能如此作罢,普慧师傅见笑了。”王澜只得想到挠痒来避开这次过失,用力撞击的触痛感好像伤口又裂开了。

普惠醉酒笑道:“哈哈哈,那是我的跌打药在起效六爷,说明你伤快好了。”

鸡光明跟着乐道:“汪澜你这样子好像我家酒楼外讨吃的大黄狗,我来帮你挠挠。”鸡光明带着笑意从普慧身后探出头张望道,然后蹲下身子来助他止痒。

汪澜道:“鸡兄你还是继续劝劝普慧师傅吧,我已经好了,不用劳驾你帮忙。”说完眼睛里藏不住的怒火瞪了鸡光明一眼,心中骂道:“蠢东西,差点被你给害死,还好我忘记填装弹丸。”

普惠醉酒气愤道:“哼,原来六爷的用意是让这小子劝我回头是岸,看来你跟龙王都认为我师兄干不了大事呢,那我大和尚告诉你们,我师兄才是普度众生的大道,世上又有哪一位大英雄没杀过人?今日是我大和尚酒后失言,今后休得再提此事,倘若我狂病发作,莫怪我不领龙王的情面。”说完,一掌拍向身旁桃树,轰的一声,那树倾倒出土,花枝散乱。

鸡光明因蹲在地上,感觉到一股千斤之力抓向土中,看着那倾泻而倒的桃树,想像那一张如果是拍在自己身上,恐怕五脏都要被压扁,腿下一软挨着汪澜坐下。

普慧收起酒葫芦,背对二人威胁道:“小子你要想回家见你娘亲,三日内若还没有般若索的消息,这棵树就是你的下场。”说完站在林口,用风谷语叫喊那些洋匪回来。

洋匪们回营后,又连夜赶路,也不知是几时,只得往桃林山深处走。皓月当空,桃林透光,如此春夜美景,无人得空欣赏,皆都疲惫不堪。

这一路上几位掌门人滴水未沾,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身上又布满伤痕,都是被洋匪轮流拖在地上行进,衣服早已破烂,嘴里囔囔发不出声音,脸上一副求死也不愿受这般屈辱。

鸡光明道:“大和尚,你师兄还没来,我看要不在这歇歇呢,给点水这几位老前辈喝呗,哦弥陀佛善哉善哉。”鸡光明跟不上普慧的步履矫健,只得再后头大声疾呼,汪澜担心鸡光明惹毛普慧,跟着添道:“普慧师傅,我背上好像有毒虫叮咬,你可否停下帮我看看。”

普慧着急师兄的嘱托,拼命赶路,背后那两个小儿一前一后扰他甚烦,便吩咐停下让众人歇脚喝水。鸡光明取到水囊,用绑缚的双手取出塞在沈文志嘴里的麻布,腿上夹着水囊,让他快快取水喝。

“小兄弟,你快行行好,杀了我,一了百了。”沈文志实在不愿苟活,心中本就藏了诸多秘密,若是此刻身亡,家中妻儿还无牵连,声泪俱下求得一死。身后还都塞着麻布的众人,纷纷点头应声。鸡光明本想开口劝解,但没想道这几位老前辈个个都像受奇耻大辱般哑泣,他瞧见出这几人眼中早已无活着的想法。

普惠听闻道:“想求死?只怕没那么容易吧,我师兄说了,你们这几个老儿的债,等取完这幅画,挨个到你们家中算账,现在还不到你们死的时候。给我让开。”普慧和尚,一把捏住沈文志的喉头,将水灌入其中,灌饱后摔在一边,让洋匪又将其嘴封上,下一位如此这般。

鸡光明劝道:“大和尚,这大晚上的,啥也看不见,我们为何不歇歇明早,天亮了更有精神赶路。”

普惠道:“小子我看你跟这几个老家伙一样,都想早死早超生,接下来少跟我说些废话,前面就是了。”说完,普慧一手将鸡光明扛在肩上,提步往前首走,汪澜担心鸡光明又有什么言语将普慧和尚激怒,咬着牙跟上普慧。身后一群洋匪嘴里都骂骂咧咧,汪澜大致猜出他们这一路计划对风谷人未详加解释。

前方桃林正中,借着月光,隐隐能看见一个茅屋。鸡光明被扛在肩上,嘴里也不敢再多说几句,真担心大和尚一气之下将他摔死在地上,这时他眼睛一瞟,见地上一处石碑上透出白光,晚风吹拂,桃花如雨,碑上刻着“桃花庵”三字。

普慧回头用风谷语让洋匪们都不要动,然后提起鸡光明将他往这所住处的院子丢去。鸡光明身子横在当空,心中一惊,连忙使出个鲤鱼打挺,将身子回正,却不料屁股已经着地,地面一声摩擦哧溜,痛得他嗷嗷叫出。

“小子,有两下子嘛,没摔成个狗吃屎算你走运。”普慧停在院口止步道。后面汪澜咬牙赶来,见鸡光明并未被加害,随即放下心来,跟着去看那处石碑,眼中回闪,仿佛有些事情浮现。

过了良久,一点动静也没有,普慧有些六神无主,心中在回想徐浪的吩咐:“这桃花居士生性疯癫,听闻常人寻到住处无一人正常返还,一定要留心机关暗道。”

鸡光明从地上坐起,见普慧停在院门看着自己,对他喊道:“喂,大和尚,你怎么一动不动?”见他毫无反应,自己借着月光看清了院内景象。

院内杂草丛生,许久未住人之感,院子里的茅屋用芦苇搭建陈旧破烂,房屋门口左侧是用青石板搭起的桌台,呈长形,画卷铺开刚好放置,而地上却散落了陶瓷瓦片像碎石堆,看来屋主豪饮大醉后,将手中酒碗摔得个稀巴烂。右侧望去便知所料无误,那成排堆砌的陈年酒罐,似大户人家的后院山石,屋主定是嗜酒如命之人。

普慧见鸡光明已在院中走动,猫着身子走到院中,盯着眼前的茅屋,看来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面了,只是心还悬着,按理说,师兄吩咐的警惕应该不会错,这桃花庵只会在这仲春时节显现,广明江湖中风雅人士早已知晓此处,只是无路可寻,寻者了无音讯。

汪澜在身后想起了这个地方,曾被汪驰时常唱起《桃花庵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后面的想不起来,只是不知这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能让他这位一统东南两海的五龙教主,心中有着无限伤怀。

普慧回头看汪澜也跟着进院,不再顾忌什么,招呼后面的洋匪们点起火把,下令让他们先到屋内寻找书画。

那几名洋匪拿出火石,棍上火焰刚燃亮,顷刻间狂风大作,将其熄灭,桃林摇坠,桃山呼啸,好似山神逐客。

普慧与几名洋匪被这阵风卷开,退后两步,立刻取下身后禅杖,大力挥舞架在胸前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佛爷我今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什么妖魔鬼怪都给我现形受死!”

鸡光明见普慧突然取出兵刃放话,不知道屋子里面是有什么东西让大和尚这么紧张,不自觉看向身后汪澜,见他正在凝神静听,跟着自己好像也听到,屋子里发出风鸣声,咏诵诗词。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

在场所有人都将眼睛看向茅屋那座半掩半遮的木门,洋匪们更是个个将随身的长刀抽出,如临大敌般架在身前。

此时天上月儿早已不见,原来早已赶了一夜的路,黑夜被即将破晓的晨光蒸发。

灰蒙蒙的视线,大伙儿眼睛看得更清楚,屋主正从里面向外走出,好似烂醉如泥般撞着屋内的器物,普慧捏紧了手中的禅杖,心中警惕万分,正如徐浪所言,如果路上遇到强敌都是知晓他们此行计划的人,见者即杀,一定不要放过。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声音已经近到由木门发出,晨雾也被吹开,屋内明显见一人从中走来。此间若不是天上散出晨光将茅屋映成粉色,鸡光明还以为屋中那人是不是使了仙术,能将这么多人都给定住。

木门被推开,一位黑发及腰的男子,还打着酒嗝,浑身赤条,是的,一丝不挂呈现在众人面前,他看着眼前这位蓄势待发的和尚,眯眼浑浊,用暹罗语道。

“萨瓦迪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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