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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台县离齐南县大概一个半时辰的马车,因这个距离,秦夏多少有些犹豫。
彭征却劝道:“依我看,此事不在齐南县做,反而是好事。”
秦夏很快想通为何彭征有此一说。
开食肆就罢了,以秦记现在的声名,要想碰酿酒的生意,但凡成功,必定获利无数。
那么这件事,说不准会从最初就招来旁人的眼红。
不如出走齐南,低调行事。
俗语有言:闷声发大财。
事不宜迟,秦夏带足了银子,将食肆暂时托给伙计,约了彭征,一道雇车前往春台县。
到了地方,陶科早就候着,亲自带路。
酒坊位于春台县一隅,是一个独立的院落,里面土屋数间。
外面看着不起眼,其中却别有洞天。
院中摆放着满满当当的大酒缸,屋内有全套的酿酒工具,有制曲的、拌料的,还有最少不了的蒸酒甑桶,这东西分为三节,最上面的叫天锅,下面的叫地锅。
酒头工是父子三人,候在院内,一身浓重的酒糟气,仿佛已经把他们浸染入味。
秦夏提出要尝一尝这间酒坊此前出产的酒。
酒头工得了东家的眼色,接连抱着坛子上前。
他的一个儿子一字排开三个陶碗,一一倒满。
北地酒坊出产的都是白酒,各家有各家的特色。
小酒坊名号不显,一概叫烧酒,为了区分,最多加一个东家姓氏。
比如这家酒坊卖的酒,就叫李家烧酒。
东家既然都能放印子钱,说明这家酒坊曾经是赚钱的。
秦夏这些日子酒喝得多了,也喝出点门道,他能尝得出碗中的烧酒确实不差。
这样的烧酒,做葡萄酒是用不上的,但可以拿来酿果子酒。
李家人要价五百两。
陶科来之前给秦夏透过底,他有把握讲到四百两左右。
李家急着用钱,这就是他们的软肋,能以下拿出几百两银子的痛快人可不多。
秦夏在酒坊里外转了转,又叫了酒头工单独去院子里说话。
彭征和陶科等在外面,和李家派来的人说些内行之语,好往下压价。
两人等了一阵子,总算看见秦夏出来,一个眼神,彭征就知道此事定了。
他咳了一嗓,带着秦夏出了院子。
没过一会儿,陶科也跟了出来。
“秦掌柜,对方松口了,四百两,连带房子、工具、三个工匠的身契,后院尚有陈酿二十坛,地窖里还有两石高粱。”
房子、工具这些都不值钱,值钱的是酒头工的手艺和酒方。
就像彭征所说,就算秦夏没成功做出私酿,重新把李家烧酒换成秦家烧酒经营起来,回本、盈利并不难。
因此四百两出手,秦夏成了春台县这家小酒坊的新东家。
买下酒坊后, 秦夏和彭征在春台县暂且住下。
当晚他在酒楼请彭、陶二人吃饭,听两人讲了许多关于酿酒的事情,在这方面他是个门外汉, 面前的才是行家。
一顿饭吃到后半程, 秦夏有意雇陶科帮他在当地打理酒坊。
“我不可能时常过来, 来回一趟加上琐事, 至少要耗去一天, 食肆那边的生意没办法完全抛下。”
彭科觉得这主意不错,和秦夏一起劝老友答应。
“秦掌柜要酿的酒定是独一份的,到时你们家酒肆也能帮着售卖。”
陶征的酒肆生意平平, 糊口是够了, 挣不上什么大钱。
再加上这家铺子是得了家中夫人的嫁妆贴补开起来的, 他在岳家面前也一直有些抬不起头。
如果真能和秦夏搭上关系, 不仅能多拿一份工钱,就如彭征所言,对酒肆的生意也有益处。
无论能不能酿出口味上乘的私酿,就是普通的烧酒,他也能以较为低廉的价格取得。
陶科想通了, 当即起身敬秦夏一杯酒。
“承蒙秦掌柜看得起,在下一定把酒坊当自家营生一般打理。”
秦夏亦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三个人的酒量都不差, 哪怕喝到半夜, 第二天一早半壶浓茶下肚, 各自都恢复了精神,重新在酒坊碰头。
秦夏叫来酒头工赵老爹, 和他的两个儿子,赵大和赵二。
“你们有没有酿过果子酒?”
赵大和赵二一起看向赵老爹, 赵老爹弓着腰答道:“回东家的话,没酿过,只酿过高粱酒和米酒。”
但秦夏觉得,酿酒这事,万变不离其宗。
尤其葡萄酒的酿法他是知道的,还曾经在家自酿成功过。
他将方法告知赵氏父子,又在春台县周遭种植葡萄的庄子及农户中寻觅,购入了一批根据他的判断,应该适合酿酒的葡萄。
皮不算薄,个头也称不上大,但有着比其它葡萄更浓郁的香气,种植这种葡萄的农户都集中在同一个村子里,据他们所说,这是往上数两辈人在从外面带来的葡萄苗。
“反正不是咱们平原府本地的葡萄。”
关于葡萄的具体来源,就是村里的老人也说不清了,秦夏没有细究。
如果能酿造成功,他打算以后每年都从这个村子采购葡萄。
除了葡萄,秦夏还在村里见到了一批野柿子树,这个时节的柿子还未完全变红,许多还是青色的。
“这片野柿子不好吃,涩嘴。”
村里领路的孩子朝树上指,“只有鸟会吃。”
秦夏仰头看了一眼,问他们能不能摘这里的柿子。
虽然是野生野长的,可生在村里,就是村里的财产。
里正得知后叫了几个村里的小子帮着采摘,没有要银钱。
“只盼着掌柜您以后还能来我们里买葡萄,那便是最好的。”
至于从城里来的大掌柜,为何要青了吧唧的柿子,要去做什么,他一概没有打听。
秦夏取青柿是为了酿酒,他以前曾经听说过一种“柿酒”,就是用没有转红的涩柿子酿的,干脆一起试试。
几大筐葡萄和柿子一起运回了酒坊。
“接下来我会每七天过来一次,遇到什么问题,你们优先找陶管事,陶管事处理不了的便等我来。”
又特地嘱咐,用葡萄酿酒,不能把葡萄外面的一层果粉洗掉。
“这个东西,你们可以理解为天然的酒曲。”
赵老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至于柿子酒,他交给这父子三人自己动脑筋折腾。
返程的日子,半路恰逢秋雨,冷意骤浓。
秦夏和彭征在马车上冻得直搓手。
后者挑起车帘向外看,官道两侧树木寥落,秋风萧瑟。
“秦掌柜,回去便是仲秋,生意又要忙起来了。”
秦夏恍惚了一瞬。
“日子过得真快。”
“可不是嘛。”
彭征把手插在袖子里感慨了一句,“这鬼天气,回家得喝完姜汤暖暖身才是。”
车至齐南县城,雨已变小了许多。
彭征让秦夏把他放在一处胡同口,打算自己冒雨跑回去。
下车前他道:“过两天我带家里人去食肆吃饭,对了,上回做的那个兔头还有没有?我想多买几个。”
“猎户要是再送来兔子,我就给您做。”
彭征满足地走了。
“大掌柜,您回来了!”
到食肆时恰好是饭点前后,没有他掌厨,加上下雨,生意冷了不少。
邱川一嗓子喊出口,柜台后的账房也赶紧站起身跟他问好。
秦夏打量一圈,看见了认识的食客,朝人拱拱手。
对方道:“可算把您给盼回来了,还是您做的菜对味儿。”
秦夏抬了抬唇角,“几位还想吃点什么,我去后厨加个菜。”
食客摆摆手。
“舟车劳顿一趟,您先歇着,我们下回再来就是。”
闻言秦夏也松了口气,他确实累了,真不想再去灶台前站上一个时辰。
寒暄一气,他拔腿向后院走。
后厨里,庄星一个人还在炒菜。
项婆子停了切菜的手,出来问秦夏,“大掌柜可吃了?”
秦夏摇头,“什么现成就吃什么,别麻烦。”
项婆子回头打量一圈,不太好意思道:“中午我们吃的面条,还有卤子。”
“那就也给我下一碗。”
吃完一大碗鸡蛋打卤面,好歹是肚子里有了东西。
他又去食堂转了一圈,露了个面,回来后便钻进后罩房睡觉。
一觉醒来,精神头回来了大半,他指点邱川赶明儿去买两盏写着“秦”字的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