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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说以前老家邻居的哥儿,天生孕痣暗突突,后来嫁了人,连生两个大胖小子云云。
虞九阙当初记忆未恢复时,孕痣确实颜色略略发沉,现在看着却红亮了许多。
一只手搭上秦夏的手背,虞九阙的声音比起白日里,多了一分黏糊糊的意味,听起来很好欺负。
“相公,你喜欢小子还是哥儿?”
“都喜欢。”
秦夏感受着掌心下的起伏,过了一会儿收回手,扯下虞九阙睡觉穿的小衣,把他的肚子盖好。
“那咱们一样生一个。”
虞九阙眼睛都闭上了,嘴里却仍在说。
“我打小就没家,只盼着日后咱们这家越热闹越好。”
他说什么,秦夏都应,同时拍拍他的后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入睡。
秦夏没有说,自己对于生育二字是有些害怕的,这个时代,有太多的姐儿和哥儿折在产床上。
要么只保得住小的,要么一尸两命 。
但他深知虞九阙有对孩子的期许,他也同样。
因而不会说什么扫兴晦气的话。
几日后,秦夏已经习惯了迁居京城的日子。
只是近距离见识过虞九阙的辛苦,愈发心疼夫郎。
逢初一十五的大朝会,天不亮就要进宫待命,平日里可以晚一些,也没晚到哪里去。
可见以前虞九阙住在宫中是对的选择,起码可以省去不少路上的时间。
酒楼尚未开始筹备,秦夏趁着开张之前还有余裕,每天都比虞九阙早起一会儿,钻进灶房给他做早食。
过去他不算长的打工时光,最开始当帮厨时每天都要起很早,那时为数不多的慰藉,就是酒店的员工早餐还算不错。
他深知对于早起的人而言,一顿可口的饭菜是多么深切的慰藉,从而一心想让虞九阙吃好喝好。
反正过后他还能回去补觉,不耽误什么。
如今每逢前一晚他便会定下菜单,比如要做面食,灶房中的管事婆子就会领着下面的丫鬟一早提前揉好面团,能省不少时间。
又是一日清晨。
秦夏掀开盖在盆上的布,掏出里面醒发好的面团,准备做一道银丝卷。
灶房中人都当他是要做花卷,为了好听起个这样的名字,哪知真做起来,发现并不是一码事。
只见秦夏先将面团分成两半,其中一段擀成面饼,用到切成小段的细丝。
另一半则是搓成条、切成面剂子,擀作面皮。
细丝包进面皮中,折成一个小包袱,做好一个盖帘的量后,需要再发上一次。
发好后会感到小包袱变得微微蓬起,重量不再压手,到了这时,便可以上锅去蒸。
虞九阙梳洗更衣完毕,预备出门时,食盒也准备停当了。
“这里面是银丝卷、笋丁烧麦、南瓜饼、五香茶蛋、酱胡瓜和菌子粥。”
说是早食,其实虞九阙往往是忙过一遭后才有空吃。
因这个缘故,秦夏做的都是即使二次加热,也不会损去太多风味的菜色。
虞九阙和他道了别,快步出府上轿。
进宫后,转眼一个时辰过去。
堂堂督公饿得前心贴后背,越喝茶心越慌。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伺候他的小太监赶紧将一干早食热好送上来。
虞九阙轻轻吐出一口气,刚要伸手拿筷,偏生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
眼看面前的菌子粥冒着热乎气,散发着菌菇特有的鲜香。
银丝卷白白胖胖, 外皮光滑, 好似正在盘中发光。
烧麦皮薄如纸, 隐隐透出里面丰富的馅料。
南瓜饼灿如金饼, 再行放凉可就要不好吃了!
食君之禄, 忠君之事。
虞九阙来来回回默念这八个字,在极短的时间内越过桌案,跪下行礼。
整个司礼监, 就这么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免礼平身。”
“谢陛下。”
虞九阙作为司礼监之长, 他起身后, 其余的一干内侍才敢重新站起来。
不过除了虞九阙, 暂且也是没人敢抬头的。
“朕只是四处随便逛逛,你们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
伴君如伴虎,皇上看似寻常的一句话,落在众人的耳朵里, 意义就不同了。
没人真的相信他只是来随意逛逛,可得了这一道命令,便纷纷收起心思, 各自行动起来。
有人在给折子分类, 有人在誊抄一叠文书, 有人正打算出去办差。
也有小太监提着一壶热水,正在角落里给上司们泡茶。
放眼望去, 整个司礼监没有一个闲人,这就显得虞九阙桌上还没来得及用的早食, 变得格外醒目起来。
虞九阙这下是半点不敢抬头了。
他盼着皇上站站就走,皇宫那么大,哪里都比他们司礼监有看头。
天不遂人愿,皇上很快就被桌上的饭菜吸引了注意。
或者不如说,他一进门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这股香味。
“九阙,没成想你在偷偷开小灶,这是还没用早食?”
皇上兴致勃勃地行至虞九阙的座位旁,打量起上面的杯盘碗碟。
一眼看去,几样面点和小菜精致有余,不过所用的餐具却略显寻常,一看就不是宫中膳房送来的。
虞九阙硬着头皮,开口认错。
“今日晨起忙碌,故而从家中带来的早食还未来得及用,还望陛下恕罪,臣日后必当改正。”
按理说宫中各官署内,非饭点是不允许官员用餐食的,不然岂不乱了套?
不说一进门就一股饭味,着实不雅,就说不小心令油渍、菜汤等污了折子文书,也是大大的罪过。
可虞九阙这个身份,自然是有些特权的。
别说他在司礼监吃份早食了,就是偷偷摆一桌席,也没人敢说什么。
皇上一笑。
“一日三餐,人之常情,何罪之有?只是这时辰再吃早食,多少容易伤及脾胃,还是注意些为好。”
虞九阙知道这是皇帝在侧面敲打,遂垂首应是。
本以为这一遭总算应付过去了,皇上却没有抬腿走人的意思,反而继续道:“久闻九阙家中有人善烹厨,怪不得这几道小点看着稀奇,果然并非出自宫中膳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虞九阙认为自己听懂了皇上的暗示。
他尽力忽略自己饿着的肚子,上前两步笑道:“都是些民间小食罢了,陛下若不嫌弃,臣伺候您用上些可好?”
眼看皇上欣然点头,虞九阙又想到了自己被小太子拿走的糖果子。
这对天家父子,想吃什么吃不着,偏偏总是对自家的吃食下手。
皇上落了座,虞九阙充任临时的侍膳太监,皇上点哪道,他要先尝过,再呈上。
多亏了这位万岁爷有点良心,浅尝辄止,三样面点一样就吃了一个,饶是如此,仍赞不绝口,看起来尤其爱其中的银丝卷。
又言包着芋泥馅的南瓜饼略显油腻,不过却专门道:“这等甜软之物,或许小孩子爱用。”
虞九阙立刻表态,会从家里要来食方,敬呈御膳房。
皇上心满意足,带着一干随从浩浩荡荡地走了。
再出宫时,又是入夜,不过姑且还算是晚食的时辰。
府中后厨,秦夏一早得了虞九阙要回家吃饭的信儿,已经在灶房忙起来了。
这些日子虞九阙进宫打工,他也没闲着,带着府中小厮,已经把盛京城转了个大半。
如今的后厨灶房内,已经多了一个大大的橱柜,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秦夏从齐南县带来,以及从京城里采买的新鲜食材、调料等。
之前虞九阙提过的蚝汁,他在尝过后带着银子,去人家铺子把剩下的蚝汁都包圆了,扛回来一大坛子。
铺子掌柜本以为要守着这罐京城人不会吃的蚝汁到长毛,哪知来了个懂行的厨子,一下子解决了他的心头大患。
有了蚝汁,能做的菜又多了几样。
此刻秦夏的面前正摆着一筐泡发的干鳆鱼、几棵青菜以及几个红色的圆形根茎菜,乍看有点像放大的水萝卜。
这样食材少有人识得,秦夏却知道这是甜菜根,最早是往来西域的行商带来的种子。
令秦夏意外的是,他看到甜菜根打算买回家吃时,却得知这东西现下被称为“菾菜”,是被当成染料染布用的。
当他说要回家做菜,那商贩瞪他眼珠子瞧他,像是生怕他被毒死,回头讹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