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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之后的世界到底长什么样子？

飞行于高空之上，轮回者眼中所见的便是无尽荒凉。奇形怪状的骸骨遍布于野，大量看起来和野兽几乎没什么区别的鬼怪在中间游荡、猎食。

它们，已经彻底退化了。作为万灵之长而特有的智慧完全不见踪影，也放弃了社会族群这一属性。郑吒他们在短时间内就看到了好多次同类相食的场景。

“不都是传说人死后魂魄会走过黄泉路、奈何桥，经过十殿阎罗那里的审判再决定如何投胎吗？为什么这里……”看着远处那片绕道而行的厮杀猎场，郑吒脸色不怎么好看：“感觉就像是个黑暗丛林，没有一点文明存在的迹象。”

“大概是因为‘末法’的到来吧。”这两天不断在和燕赤霞交流讨论，查阅各种资料的楚轩给出了一个答案：“这个世界的神话传说很有趣，有佛门、有城隍地府，却并不存在我们耳熟能详的那些人物，比如天庭、太上三清和道家众仙人这些故事根本找不到文字性的记载。可无论修士亦或妖魔，流传着的法术符篆上却有着极其明显的道家痕迹，让轮回者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那种。

你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燕赤霞这位正儿八经的剑仙修士竟然随身带着金刚经，许多术法竟然会以‘般若波罗蜜’的口诀来启动……那可是观音心经里的东西。”

“不是因为那个时代影片导演和编剧的影响吗？我看好多九十年代左右的影片里面，都是信佛的。”

瞟了眼还未领悟到主神所选恐怖片世界真正本质的郑吒，楚轩为他解释了起来：“把那个观念丢掉吧，身为凡人如何有资格决定一个世界的框架轮廓，尤其是以凡人智慧所草草构建的世界观。”

“你是说，剧情世界要比电影更早？”

“不，是主神拿着剧本在无穷多平行世界及时间线上截取片段，寻找到最为相似的位面来作为试炼场地。”望向天地昏沉一色的地平线，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头发凉的理论：“所以，当我们完全不去干扰剧情运转、不去挖掘支线剧情的情况下，事情发展大概率会沿着影片中的既定情节自己演化下去。

可若是轮回者这股外力参与到其中，随着所谓电影剧情的世界表象被揭破，大量被更改的‘剧情’便会连番跳出来，导致出现情节偏差，发展到后期甚至会产生剧情暴走……”

“等等，等一下。”脑海中把这个理论消化完毕，郑吒提出了某个关键漏洞：“如果真要是按你说的那样，为什么这次‘倩女幽魂’的世界会和电影差距如此之大？我之前听过甄晓的行动报告，她可是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为什么郭北镇里面还会出现那么大的改变？那头白骨巨人甚至还差点把男主角给波及到。”

“凡人的智慧都能……原因当然是出在轮回小队人数多寡所带来的难度偏差值。”对于这个反问，楚轩忍不住开口嘲讽了一句：“若轮回小队成员为零，那么‘剧情’便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若成员数量被添加至满员，极大概率会遭遇到‘魔改’剧情，甚至偏移到只有主角名字和电影一样的高难度世界。脑洞开大上一点，说不准还会存在神话版的三国演义、神话版水浒传的位面。”

这种暴论，让郑吒他们顿时沉默起来。因为从某一种角度上来看，轮回者们越是挣扎求活，越是会让队伍成员增加，因此导致遭遇的恐怖片世界难度越来越高，形成无解的死亡循环。

或许，只有当某个队伍成员团灭死绝了，才会重新被投送到类似生化危机那种靠着简单热武器就能通关的世界里。

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喉咙，詹兰试探着说道：“所以，你先前所提到的末法时代是指……”

“你们应该记得，最初进入恐怖片的时候我曾经发射了一颗卫星，并通过它发现了这个世界属于天圆地方的组成结构……”

“典型的神话或者说高魔世界观才有可能出现。”郑吒点点头，说出了楚轩所代指的意思。

“那么，世上的神仙呢？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可是一直在供奉某些神仙的排位神像，可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祂们出面显圣。”眼神逐渐犀利起来，楚轩用手指向了脚下这边大地：“结合这么长时间以来对建筑风格、历史典籍、民间传说所做的调查分析，我可以大胆推测一下：假定任何世界都无法逃脱熵增毁灭的理论成立，神话世界观下的熵增现象会不会有所不同？

会不会率先在某些非物质层面走向崩坏，毕竟能量要比物质的存在性更加不稳定。然后逐级降维……直至跌入仅有‘物理学’作为支撑的普通世界，最终于无尽时间的尽头蒸发掉最后一颗粒子。

而‘倩女幽魂’这个世界，便陷入了宇宙演化的某个阈值阶段……或许阴阳两界开始融合也属于某种外在形式。导致凭借某种环境状态才能够存活的神仙们集体暴毙而亡……或者想办法脱离了本面。其留下的传承、遗产被后人发现并整合，所以在我们这些外人眼中便显得有些古怪。

说白了，在高魔位面中，神仙与高端修行者才是真正的世界顶层、管理者。一旦他们选择了不告而别或集体遭难，短时间内便会迎来文明层次的混乱、倒退……”

所有关键信息都被楚轩掰开揉碎了，坐在飞机后排的三人顿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虽然对方口中说着一切都是猜测，但他们感觉和真相应该差不了多少。

所以正是因为这种原因，阳间才会出现妖魔肆虐民不聊生的情况。阴间则秩序崩塌，退化成弱肉强食的野蛮时代。

原来，世界也会死亡的啊。

稍微干笑几下，詹岚为了化解过于沉重的气氛，脑洞般的提出了一个看法：“话说，楚轩这次算不算挖出了整个世界最深处的秘密？按道理来说，我们如果能够重建天庭地府，恢复阴阳两界的正常秩序，怕是每个人都要拿上个S级的支线剧情啊……运气好说不定就一次性攒够了脱离主神的奖励点呐。”

“呃，我觉得詹岚你有些异想天开了。”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幻想，郑吒觉着拯救世界什么的，嘴皮子一碰说的倒是轻巧，真干起来，中洲队这种水平怕是门都看不到。

“切，想想都不行吗。”用胳膊蹭了下身旁的赵樱空，詹岚打算拉一个助阵的：“樱空妹妹，你觉着呢？拯救世界的奖励，怎么着也不会比S级低吧……话说，真有那么多奖励点，我估计脑袋一热就直接兑换神血统了，到时候天天放许愿术，想要什么有什么。”

“……许愿术？”低声问出了某个令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赵樱空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向了身旁的资深者。

詹岚这才意识到赵樱空还没有回归过主神空间……可对方竟然在现实世界就开启了一阶基因锁！并且还有着极为高深的战斗技巧……她先前竟然完全没意识到对方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当然了，主神那里可是所有你能想到的东西都能兑换到。”热情的把对方抱在怀里，詹岚炫耀似的说着：“我之前刷兑换列表的时候就见到了，DND世界观下的有限许愿术卷轴只需要一个A级支线就能拿到。上面的解释说，除非涉及到神灵，其他愿望都可以借此实现。”

“都可以实现……”

口中不断重复着，赵樱空眼神有些迷离。

佛塔顶部的阁楼之上，甄晓一如往日的那样端坐于中间，甚至就连姿势都保持着黑山老妖那日所摆出的样子。若非那双向外喷涌着光尘的眸子因眨眼而时明时暗，她怕是会被人当做一座软玉雕刻而成的娃娃。

好在澎湃不休的圣光之力持续洗涤着身体，让半能量化的她被动进入了无尘无垢境界，既可以借此维持生命状态，又不用考虑吃饭与喝水这些简单的生理问题。

因此，作为被黑山老妖安排过来照顾对方的张娜，每天所需要干的事仅仅是把这片小广场打扫干净而已，毕竟四面透风就容易落灰。

鬼心草所扎成的扫把在光滑地砖上划过，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逐渐将那些黑色细沙归拢成尖尖的一堆。

“张杰？又过去了一天啊。”

灵魂被强行束缚于皮囊之中的甄晓，虽然可以将心神沉浸在无穷祈愿与浩瀚佛法之中来缓解寂寞所带来的煎熬，可那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饮鸩止渴而已。因为，每次从其中醒来，她都觉着自己对于如今这个状态的抵抗情绪会少上那么一点。

微乎其微的那么少。

可水滴能够把石头凿穿，也是以肉眼看不出来的进度一点一滴累加而成。

这种在禁闭中却感知到自己正逐渐死去的感觉，都快把甄晓给逼疯了。能够扛到现在，也是多亏了主神处兑换的强化极大加强了精神属性，外加以往恐怖片中遭受的那些痛苦折磨，让她承受能力远比一般人要强大。

但能够继续坚持下去的极限，越发近了。

“甄小姐又记混了，我是张娜。”

“娜儿姐……”

“对。”借助擦拭脸颊的动作，张娜抬起了对方的下巴仔细观察着。

圣光浸泡下的双眸几乎快要失去了眼黑与眼白，她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中分辨出甄晓的精神到底是什么状态。

越来越不像是个活人了啊。

张娜贴在对方耳边轻声询问到：“甄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我是光，此世的大光明地藏菩萨。”调动起为数不多的空闲思绪，甄晓沉默许久，最终给出了一个不出意料的答案。

一个除了前几天还稍有纠结，却越来越习惯的自称。

“唉，你就当女菩萨吧……”

失去了引导者身份所附赠的力量后，张娜也有些深感无力。若是转生前让她放开了去跟黑山老妖打，或许还能坚持几个回合。但现在，八成就是被对方吹口气就能弄死的节奏。

“菩萨您先躺一边，我把地上扫干净。”

“……菩萨保佑，你的这身衣服好多天都没换过了啊，幸好现在不用拉屎撒尿……”

“菩萨，你这身材可真是越来越棒啊……老实告诉我，在个人空间里是不是便宜阿龙那小子了？啧，暴殄天物啊……”

“你现在应该能听到吧？说句话。”

被摆弄成睡美人姿态的甄晓双眼以缓慢的速度开阖着，也不知焦点是放在张娜身上，还是投向了未知远处。

“说起来，甄晓。咱们两个还是‘同期生’呢，你被弗莱迪那家伙弄得心态崩溃，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就跟眼前一样……唉，别看咱们男人在外边装的那么牛逼，谁还没藏起来偷偷抹过眼泪呢，对吧。”

有些焦躁的搓了搓手指头，张娜强行将甄晓拦腰抱起放到楼边栏杆处，让她能够以更好的视线观看外面景色——只要不带着对方离开，这种程度的移动并不会引起黑山老妖的警觉。

“我还是有点羡慕你的……虽说你阴差阳错把自己彻底给弄成了个女的，但主神这破地方能活着就不错了，生死关头，大老爷们儿没那么多讲究……自由啊，失去后才会发现它有多好。看着你在那带着一帮人忙忙碌碌，而我却只能强行把自己变成小透明……真他妈操蛋，老子忍不住出了两次手，差点就被抹杀了。”

也不期望自己这些牢骚能否被对方听到，张娜自顾自的絮絮叨叨着。显然，在这个世界以鬼魂形态重获自由后，她经历了很多。

“……甄晓，我有点后悔了……感觉自己好贱啊。先前觉着主神是个心肠黑透的家伙，把人往死里折腾……可，真离开后却有些怀念了，怀念那种能够漫行于诸多世界的精彩。整个三千世界里的珍宝都唾手可得……那可是一个天大的机缘啊。

你这个对主神空间了解程度有些古怪的家伙，应该一直就是这种心态吧？

确实，站在客观的角度上来看，主神空间真是个好地方啊。在这阴间被狠狠教训了之后，我发现所谓的生死考验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阅尽千帆尽，归来仍旧少年时？”

“是…看破……”

控制着喉咙，脸色呆滞的甄晓突然吐出了几个字。

而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却让张娜顿时有些局促……因为先前的那些表现，无疑是将她的某些谎言给戳破了。

并且，一大老爷们跟个婆娘似的在那自怨自艾，还被同生共死过的战友全程欣赏，实在有些社死……即便现在变成了女的，也太，太那啥了……

“你这混蛋竟然跟老子装傻？！”用力捏着那弹指可破的脸蛋，张娜为了化解内心尴尬，硬是在上面捏出了红色印子。

在对方作怪的摆弄下，甄晓一字一句的解释着：“废话……太…累。”

“呸，你这小婆娘，心肠坏的很。”看着对方脸上的淤痕瞬间便被治愈，张娜有些无趣的把她给摆回了阁楼正中位置。当然，现如今同样有着蛇蝎心肠的张杰，故意弄了个颇为羞耻的姿势。

“话说到这也不装了，无论我还是娜儿，都想要让对方好好的活下去……可，这个世界真的糟糕透了。相比起来，还是主神空间那里更我让舒服一些，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丢掉性命……但只要努力过，我应该不会留下遗憾。”

指尖在对方手腕的位置敲了敲，虽然无法观测到某个熟悉的腕表，但张娜很清楚的知道它就在那：“找机会邀请我一下，嗯哼？”

“好。”强行打起精神，甄晓努力不让自己沉迷于万千祈愿之中：“腕表……在…项链，去找。”

在詹岚所感知到的精神力屏蔽区域外，楚轩与郑吒、赵樱空三人正做着最后的准备。其实这个所谓的准备，仅仅是等着郑吒学会如何操控旋翼机……只需要能够控制住不坠毁，并且朝着正确方向飞行即可的那种。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完全源于楚轩的分层推进策略。

简单来说就是：郑吒和詹岚作为明面上的潜入者去寻找甄晓，能解救的情况下将人给解救出来，不能救便为潜伏行动的赵樱空提供掩护与目标指引，争取以最快速度拿到甄晓的储物项链。

至于楚轩，他声称自己会作为最后的保险、备用B计划同时行动。然而具体要去干什么，则以说出来就不灵了的借口，没有给剩余三人解释。

“我掌握的已经差不多了，可以起飞。”刚尝试着飞行了一圈的郑吒，略有些紧张的将手心汗水给擦干，朝着队友做出了没有问题的手势。

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吧。

再次认命般的叹了口气，詹岚看着满脸赶鸭子上架表情的郑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这般胡闹一样的方式，真的能够完成主线任务吗？’

由赵樱空手持着一根引魂香来保证即使进入屏蔽区域精神力扫描失效，也可以定位到目标这一关键后。三人互相对视着将手头上所有能够加强自身隐蔽性的道具给依次激活，以旋翼机的最大速度冲了出去。

不多时，在詹岚的精神视界中，他们三个瞬间穿过了一层肥皂泡似的无形屏障。精神力扫描的作用范围在此影响下直接降到了正常水平的十分之一。

情况不好也不坏。

‘那么打起精神来吧，行动已经开始了。’

在强烈干扰之下瞳孔开始浮现出淡蓝色微光，詹岚强迫自己把精神力收束的更加凝实、坚固，来获取更加清晰的扫描画面。

作为整个队伍的眼，她不能够放任自己成为有名无实的花瓶。

目送着旋翼机逐渐远去，直至化作黑点消失不见，楚轩这才从次元袋里面掏出一部约莫行李箱大小的设备。稍微调试了一番，他拿起话筒开口说道：“霸枉，能否听到？”

声音化作电磁波，被大功率广播设备转换成了某种特殊频率。按照相关理论，它将会穿透阴阳两界的屏障，被另一半设备所捕捉。

“这里是回归点，已经收到信息。”清晰的嚎叫声从对面传来，夹杂着连续不停的枪械爆鸣。

对面在战斗。

属于预料之内的情况。

虽然这里没有日出日落作为参考，但算算时间，阳世应该也到了中元节……那个百鬼夜行的‘节日’。

“情况如何？”

“跟楚轩你的推测差不多。”重新换上新的弹夹，化身为狼人的霸枉将对讲机挂在了肩头来方便自己战斗：“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鬼门’……野外任何的地方都有可能在下一秒凭空出现鬼怪，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单体强度还在不断上升。”

听着对方的战斗报告，楚轩并没有说出什么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语。在身旁无人的情况下，他宛若无情机器，：“告诉燕赤霞，可以把阿龙传送过来了。”

“OK，给我一分钟。”

金色飞剑陡然划破空间，如同掀起帷幕般在两界撑起临时通道。在五花大绑与符篆控制下仍旧扭动中的阿龙被抬着扔了进来，经过几天时间治疗，他的伤势已经被修复了七七八八。

“吼……”

完全丧失掉语言能力的阿龙发出野性低吼，血丝密布的双眸因过于用力睁大而不住颤动，总让人怀疑眼珠子会不会在下一刻被挤出来。

“即便由人沦落到兽，也会遵从内心本能而想要去找到对方……主神附加的思想钢印真如此强大吗……”楚轩如雕塑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番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异形那部恐怖片里的闲聊挺让人怀念……你和你的小姐，确实稍微引起了我的兴趣，但还是不够有趣。因为真的很累啊……或许因为不怎么懂感情，面对善意，反而不知道如何处理。所以……帮你完成心愿，算是互相扯平了。”

将另外一根引魂香点燃，楚轩塞到阿龙手里的同时，也将束缚着对方的绳索给扯开了线头。

“顺着烟雾的方向走吧。”

符篆被撕扯成碎屑，小心翼翼握住引魂香的阿龙在重获自由后没有做出任何停留，嘶吼着大步奔跑起来。

“那么……想要不被发现的潜入，成为同类则是最好的策略。”

话音刚落，楚轩的身体开始逐渐模糊起来，面无表情的脸庞上竟然浮现出几分阴郁、狰狞。

生灵血食对于鬼怪们来说拥有着莫大吸引力，在这个特殊时间点上，除了一些过于强大的存在无法进入阳间外，那些个孤魂野鬼早早的就没了踪影。

因此，这一路行来，竟然让人觉得有些清静。

没有鬼好啊。

这样就能直接飞到远处那座高塔附近了。

“甄晓是在和什么东西对抗吗？这么强烈的能量波动，离这么远就能感受到。”盯着那几乎化作对方身份名片的通天光柱，郑吒几乎快要把油门拨杆给摁断。然而已经开始过载烧红的发动机，根本无法提供更多的动力。

因能量干扰而无法将精神力渗透进去的詹岚微微摇着头：“没有战斗迹象，情况可能和设想的有些出入……樱空，你小心一点。”

轻飘飘的应和声回荡在飞机座舱内，赵樱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坐稳，我要降落了。”

迅速检索合适场地，郑吒极为暴力的操控着旋翼机划出近百米的沟壑，来了个紧急迫降。

“呸，呸……小心，扫描到有好几个东西朝我们冲了过来！”

顾不上将口中那些粗粝沙子清理干净，詹岚第一时间为队友发出警示。

“走！”

抄起热能战斧，郑吒抱着詹岚便放足狂奔。作为明面上的烟雾弹，他们俩将承受绝大部分压力。因此，面对敌人时最好的应对策略便是采取游击战术。

几声弱不可闻的尖啸飞掠而来，郑吒在本能催动下止住脚步，让那几根乌黑冷峻的箭矢从身前划过。

“是骑兵！你先走，我去把它们解决掉。”将詹岚向着前方一送，郑吒返身便和那几位穿着厚实盔甲的鬼将杀作一团。

即便没有甄晓作为后勤治疗为他修复身体，可凭借早已化作本能的调和术，郑吒已经能够收放自如的调动内力与血能在心脏处融合，完全规避掉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尴尬处境。配合上二阶基因锁，以爆发出两倍战斗力的安全状态直接对敌人形成了碾压。

那些由阴煞之气所凝聚的铠甲完全无法阻挡住斧刃劈砍，三两下便化作黑烟飘散。

“拦住他们！”

干枯嘶哑的吼声从虚空中传出，隐约间还能听到更多战马踩踏声。

这种情况下傻子才会跟敌人硬碰硬。

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将眼前几个想要拖延住自己的鬼怪给解决干净，郑吒迅速追上了詹岚，用身体为她提供保护。

全力运转金刚不坏神功所带来的防御力，已经完全可以比拟坦克装甲。而皮肤肌肉所特有的柔软韧性，更是能够做到化攻击于无形。

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鬼怪们的远程攻击，一时半会还伤不到郑吒。

“有没有找到任务线索？”

“我在看！别催！”

本就不是娇小类型的体格，詹岚为了能够将身体蜷缩在对方怀里，都快把自己给拧成了麻花。脑袋紧贴在对方胸膛上，她抓紧时间对周围进行着搜索。可惜，精神力被大幅度压制的情况下，精确扫描范围只剩余了不到五百米。更何况，寻找的目标还是指甲盖那么大一块石头。

着实有些难为人。

“赵樱空呢？”

“刚联系过，她已经摸进那座无法扫描的高塔里面去了。”抽空回了句话，詹岚指挥着郑吒朝塔下的那片废墟前进：“我们需要给她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时间吗。”

这片地界上除了严重风化的山石，就是一踩一个深坑的沙地。除了不远处那片说不上属于建筑废墟还是乱石堆的区域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作为藏身的地方，

摸了下藏在胸口的那枚EMP手雷，郑吒忍不住咬紧牙关。虽然安排下了诱饵任务，但作为计划发起人的楚轩根本不可能任由同伴送死，早就提供了保命底牌与返回阳间的关键手段。至于具体什么时候用……

如果找到主线任务相关的那些骨灰胜利返回倒罢了，可要找不到呢？

这次行动，是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并且占据着对方并不清楚他们真正目的为何的信息优势。

但还有第二次机会吗？

某种莫名的责任感，让他不敢轻言放弃。

“我来把入口挡住，你进去帮赵樱空一块搜。另外，上去看看甄晓到底怎么回事。”

快速奔跑中的郑吒腿部肌肉瞬间鼓胀起来，整个人几乎化作了一阵风，并借此掀起大片烟尘作为掩护。

数不清的长明灯照耀下，塔内完全没有任何阴影存在。赵樱空作为纯粹的新人一枚，即便有着魔法卷轴来帮助她隐藏身形，可长年累月练习所形成的本能习惯，还是让她更倾向于把身体潜伏在影子里。

因为，她所拥有的、能够依赖的，只剩下这份杀人术了。

从大腿侧面摘下匕首，借此来为自己提供部分信心后，赵樱空索性轻手轻脚的沿着台阶快速攀登起来。

其动作灵敏的好似一只猫儿，并未发出丝毫声音。

预计中的敌人并没有出现。

感觉哪儿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所以然的赵樱空站在倒数第二层台阶上稍微迟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抬起脚继续向上前行。

“甄小姐？”刚从地板上伸出半个脑袋，猛然见着失踪了好几天队友的她下意识便呼喊起来。

‘没反应？’

身上的隐形符虽然能够遮蔽身形，但对于声音是无效的啊。

进入主神空间前没少看鬼故事，对诸多吓人套路颇有了解的赵樱空忍不住心生警惕。保持着距离绕出个半圆后，她来到了甄晓正面。

“……”

观察着那与往常大不相同，且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该有的样子，赵樱空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非手中引魂香不断飘散出烟雾缠绕在其身上，还真以为自己找错了。

揭下隐身符，赵樱空用手掌在甄晓的眼前来回晃了几下，发现和推测的一样，并未引起任何反应。由于没在对方脖颈上发现那串红宝石项链，顾不了那么多的她当即就把手伸进了对方衣服里来回翻找。

可惜，所有隐秘角落都摸了个遍，也没翻着任务目标。无奈之下，赵樱空唯有用力摇晃着对方身体：“甄小姐，醒一醒……能听到吗？”

“…在…听，别……晃了。”被从识海深处唤回意识，甄晓第一时间便向对方透露出关键情报：“找…娜儿，她……是鬼……了。”

“娜儿？鬼？”

“项链。”

迅速将这几个关键词排列组合，赵樱空说出了正确答案：“娜儿变成了鬼怪，她也出现在了这里，并且拿走了你的项链？”

“去找。”

用力点了点头，赵樱空当即便掏出联络器将情报信息转述给了詹岚。忽然间，她发现自己的意识被某个东西所触动。

“灵魂连接……所有…人……都来。”

眨动着化为光炬的双眸，甄晓向对方发送了灵魂连接的请求。虽然被黑山老妖强迫着扛起了地藏位格，化为圣光原力的工具人。但这也同时给了她一个机会，一个能够与对方进行斗争的契机。

萦绕在精神中的祈愿之声虽然快要把她自我意识给格式化掉，但这个过程中，甄晓也悄然中将那些目标的一部分给拉入了灵魂连接之中。

黑山老妖虽然强大到轮回者根本无法与之对抗，但只要无法一击灭杀千万灵魂，那么在无尽的圣光原力支持下，轮回者便可以处于不败境地——只要他还打算让甄晓活着，继续超度枉死城冤魂。

虽然以诸多枉死之人的灵魂为质让甄晓有些于心不忍，但好在前些天为了尽可能保留自身人性，她利用黑魔法里面关于灵魂的部分原理，结合着一知半解的三位一体神理论和心理学动论上的精神结构，强行将意识给拆分了开来。在自我意识为主导情况下，不至于做出某些过于‘损己利人’的选择。

听起来有些像是自己把自己给搞成了精神分裂症，且有着拆东墙补西墙的嫌疑。可为了保证‘自己’的性命，甄晓不得不选择这一隐患颇大的方式。

代表着悲天悯人、拯救众生等诸多至高道德信念的那部分‘超我’神性，被甄晓寄托在了圣光原力与众生信念中，现已经被浸染洗练成了……完美的慈悲化身，彻彻底底的圣母形状。在祂的认知里别说学佛祖的割肉饲鹰，如果真的有必要，把自己贡献出去肉身布施都不会眨上一下眼睛。

保留着思维认知、知识记忆和情绪的‘自我’部分则被藏入了精神最深层，以求得到最大程度的保护。而这也是甄晓为什么无时无刻不在呆滞的原因之一，因为她将身体完全都交给了本能去控制。

反正只要不沦为疯傻痴呆，在拥有无限可能的主神那里总有着补救机会。

将思绪完全调动起来，甄晓凭借着对于能量的熟练操控，硬生生从圣光海洋里引出条支流以供调度。而这部分力量，也是她所拥有的最后一张底牌。

“我来辅助。”

指尖僵硬的掐出法诀，一道亮白的净化之光瞬间绽放，直接将郑吒所面对的厉鬼给超度了大半。

而在这番动静影响下，不知本体隐藏于何处的黑山老妖发出了愤怒咆哮，那具挂着白骨面具的化身直接传送到了甄晓面前。

“夫人，你这是何苦。”

“蝼蚁尚且偷生……”

话还没说完，甄晓便感觉到一直扎在自己脑子里的那些金针开始了颤动，相互勾着组成了某个诡异形状——这是某个控心法阵。

好在肉体上的痛苦存在着上限，并且由本我那部分精神代为承受。即便双眼都被刺激的开始翻白抽搐，甄晓依然能够赶在法术生效前释放出法术。

“黎明！”

奔涌光河轰然炸裂，在蓝条直接被锁死的情况下，这招直接将佛塔顶部都给淹没其中。恐怖的高温与热量舔舐着周围砖石，将其化作浑浊琉璃，蜿蜒着绘制出光线纹理。

一具几乎成为焦炭的人形残骸迅速膨胀、充盈，那些被焚毁的内脏肌肉呼吸间便重新挂在骨架之上，勾勒出赵樱空原本的样子。

“快走！”

重获新生的她，意识还停留在临死之际，听着耳边那句指挥，下意识便朝着楼梯口冲了过去。

说真的，面对这种天地伟力，她着实有些吓到了……

“地藏！！！”霎时间地动山摇，那座熟悉的三层城楼轰然而落，两串橘红灯笼在阴风吹拂下明灭不定，流露出森然寒意：“你休想逃！”

源于十八层地狱深处的不昧真火从地面裂隙中涌出，暴怒之下的黑山老妖完全不在乎这道法术将自己手下兵卒给炼化了多少。它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便是狠狠地将甄晓给折磨一番，彻底瓦解对方的反抗意志……甚至，将其抽魂摄魄，把那琉璃金身给煅烧成一件法器来继续履行地藏之责，即便会将成道之期给翻上几倍也在所不惜。

“疾！”

律令之下，地狱烈焰化作火焰龙卷，将佛塔给完全笼罩了起来。甚至还觉得不够周全，黑山老妖紧接着又调动起插在身体上的诸多玄色阵旗，在外围区域布下了一个八卦法阵。

攀登至佛塔半腰的郑吒猛然间扑倒在地，迅速在身体表面燃烧起熊熊血焰来和那股焚烧之力相抗衡。

“詹岚？詹岚！”

郑吒本想用力抓住对方手臂，将其从地上拉起。却不想一爪子下去，竟是把那些皮肉给撸了下来——充斥于这片空间里的无形之火，早就侵入了她的体内。

双眼化作茫然，立即将基因锁开启的郑吒抱着詹岚便向塔顶冲去。这个时候，能够出手救人的，只有甄晓了。

圣光之力在升腾、转化……呼吸间，一颗炽热日轮在塔顶上方构筑完毕，由重力拖拽着砸向地面。没时间，也不懂得如何破解阵法的某人只能采取‘笨法子’，将那些法旗给砸个稀巴烂！

颇为袖珍的蘑菇云拔地而起，而散发出去的能量潮汐则犹如个刷子般，直接来了个刮地三尺。

地狱烈焰升腾的势头顿时一滞。

“甄晓！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