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无边冷雨（2 / 2）

堂兄放学归来，拿着补习班的试卷请求签字。分数虽然不甚高，但至少比上次有进步，终于能够及格了。菜店婆虽然认不得几个字，但分数还是看得出来的。她愉快地签了字，给堂兄端出一锅鸡汤，庆祝他上完了补习班。

葭珊看了一眼上面的错题，虽说是初一的题目，可有些连自己都能一眼看出答案，真不知道是怎么错的。堂兄徒然比葭珊大几岁，但是学习水平却不甚好，常年吊车尾，属于“进步空间极大”的类型。

“切，有什么了不起嘛……”葭珊小声嘟囔道。

“你放暑假在外面瞎玩，你哥在补习班上课，也不向他学点好！”菜店婆骂道。

“我班级前十，向倒数的学习？成绩不好的才要上补习班好吧？”葭珊不忿，反唇相讥。

“女娃子就是难管！早晚把你嫁出去才不惹人生气！”

“莫管她，我们吃饭、吃饭，今天是庆祝补习班完课的宴席。”父亲向亲娘赔着笑脸，举杯相迎。

堂兄举着鸡腿便啃，肥头大耳，吃得满嘴流油。鸡汤炖煮多时，鲜美可口，鸡肉轻轻一吮，即可在嘴里绽出花来。菜店婆也连连向堂兄的碗里夹着鸡肉，满脸的皱纹更显得温柔慈祥，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情因老更慈”。

笑语欢声，仿佛葭珊是个不重要的局外人。

好像飞来一颗伤心梅，噎在喉头。她想起了过去的一些片段，如同连珠线被串联起来。为什么每次祭纸的时候都会被以各种由头叫走而不得坚持到最后，为什么祖庙宗祠祭祀香火却不让进，为什么想上龙舟玩却被呼了一巴掌拉了下来。以前她以为是自己年纪尚小，诸事由堂兄代劳，现在想来，就算堂兄死了也轮不上自己。阴暗的情感像在墙角潮湿处滋生的鬼伞菌，虽然其貌不扬，却极为有毒，而且随着时间还会溶解成黏糊的墨汁，污染周围的地界。

传说在偏远的部落里，妇女地位低下，不能外出工作，不能拥有武器，唯一的使命就是生儿育女。除非成为“宣誓处女”，以男性的名字、身份和地位生活下去，唯有如此才能算作一个“完整的人”。

所以——

割舍怜悯之心，宣誓不再陷己于危地。

抛却怯懦之心，宣誓不再延宕于迷途。

摒弃软弱之心，宣誓不再成为“脆弱”的代言词。

从此“葭珊”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将是一个“完整的人”。

窗外的雨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依旧下个不停。那场雨下得很短，走出来却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