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回忆（1 / 1）

多年前，我养的猫生病，在宠物医院，我拿着医生给的病危通知书不知所措，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我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在电话里泣不成声，他默默听我语无伦次地讲，没有着急给予安慰，“先尽力抢救，相信有希望，你就是它的希望”，一句话稳住我的情绪。

后来猫咪奇迹般转危为安，陪伴我许多年。

还在开咖啡店的时候，有一年，因为几个年轻学生的采访，大家组成小组进行开创实验，不善团队工作的我在过程中非常疲惫，也理解大家为兴趣爱好的尽力付出。有天晚上聚会喝多了，凌晨三点半发一条朋友圈，一张憔悴喝多的脸，一句简单的文字：“后来的故事，不要发生了好吗？”临近中午醒来，自己都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发这条消息，匆匆删掉，洗脸、出门、开店、上班。下午他突然出现在店里：“昨天喝多了今天看起来没事呀？”我一脸震惊，却习惯性强装镇定：“没事儿，来给你煮杯咖啡？”

待他走后，才突然反应过来，感受到延迟了N拍被关心的温暖，还有死要面子的强撑与尴尬。

工作上犹豫不决的决定，一旦涉及到与人有关，我再鼓励自己面对，也依然难以主动中止一段合作关系。见面时问问他，他毫不掩饰地说：不要试图做一个别人眼中的好人，也许你的好害了他，而此刻你的“不好”，才成全彼此双方。

不拖泥带水，直指问题核心。我打了草稿，坦诚与对方交流，合作关系中止没有导向关系中止，反倒走入了新的信任与关系中，我多了一些与人相处的经验。

他时不时会发些天空美景，棉花糖一样的、小动物一样的、一小团一小团叠满一整片天空的，我还未来到这个城市之前，就已经见过这里变化多端的云。后来他会发些可爱花朵，紫色的郁金香、淡粉色的格桑花、金黄色的菊花、红色的凤凰花......明亮不杂乱的色调，令人舒服的取景布局，感受得到拍摄那一刻的宁静，也接收到他分享的欣喜。

他还拍过人们在树干上搭建的人工鸟窝，是台风经常来袭的城市，人类为鸟儿提供安身之所。这是我所在的城市不曾见过的景象。

他唱歌好听，跟几位朋友在KTV欢唱的时候，他唱陈奕迅的歌，《十年》、《背包》不紧不慢，有一种骨子里透出的优雅与温柔。他知道我喜欢王力宏，会默默帮我点好几首偶像的歌，听我蹦哒着唱来唱去，一脸笑意。

他还细心，有一年送我去机场的路上，拿出一个潦草的牛皮纸盒，里面装四只寻常可见的玻璃茶杯，我一脸嫌弃，伴手礼如此没有创意，拒收。他只说，双层玻璃不烫手，塞给我。上飞机才想起来，头一晚跟朋友一起吃饭，端直身玻璃杯喝水，常年触摸键盘的指尖被烫到，瞬间缩回手，继续聊天——多正常的事，等水凉了再喝，我自己都不记得。

他知道我抽烟喝酒，耐心讲解泥煤味威士忌的来历和口感，会在我与友人相聚烟瘾犯了正在不好意思的时候，塞一盒烟一只打火机给我，示意我没关系，我只需要让自己放松舒服就好。以往我来这个城市，他总会说，你长期缺觉，这里氧气足，先补觉，改天接你吃饭，认识几位有趣的朋友。

我习惯按自己的方式游览，不喜欢打扰别人的生活。他不强行建议，也不刻意挪出时间，有空会提前联系，甘当司机，带我去吃本地人认为的好吃的，拓展游客视野。即便我住一周，我忙我的，偶尔见面，喝茶，吃饭，聊天，相识多久似乎在我们这里是伪命题，从最初开始，我们就是如此。

我们相识于一场旅行，他阴错阳差被安排在我身边，陌生人之间的点头示意，没有刻意想要交流。崎岖的山路，司机熟练地左转弯右转弯，他渐渐睡去，头偏在另一侧。我看着窗外风景，不知过了多久，转头看见摇晃中他的头偏向这一侧，双手抱住双臂，稍有倒过来就迅速醒来，调整自己的坐姿，不打扰别人。他睡得深沉，我看见俊朗眉眼，隐藏在一身疲惫之下的少年气，仿佛皮肤是面具，真实的他，是十几岁的少年。

那一路，没有特别交流，我们是两个怪人，不积极参与交流，拍摄的照片里没有人只有风景，旅程结束后散团前，互相加了微信。看看对方朋友圈，渐渐熟络起来。

我时常觉得时间在我们这里是没有意义的。初见时就感觉相识已久，愿意给予信任。即便后来见过他在商场上杀伐果决，我相信无论多少年过去，纵使两鬓斑白，我眼中的他，仍是那副少年郎的模样：十八九岁，聪明幽默，积极简单，眼里有光，愿意为身边的人带去温暖和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