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不落花与雪_分节阅读_第40节(2 / 2)

  秋官们见季疆走进来,立即将封冻在寒冰内的几片青鸾羽毛递上,道:“少司寇,青鸾帝君直接以神力震碎神脉内脏,当时便化为清气散溢,属下无力拦阻。”

  青鸾帝君刚进天牢时,还经常发火大骂,一点不像要认罪的样子,后来不知怎地,渐渐憔悴了下去,越往后越好像每时每刻都身处噩梦中,常常突然哭喊起来,审问时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直到今早突然认罪自戕。

  季疆问:“帝君自戕前做了什么?”

  “青鸾帝君从昨夜子时开始变得异常安静,今早卯时突然说要认罪,之后又一直坐在角落哭,属下与禁庭司护卫换班时,他突然运起神力自戕,殒命前一直在叫‘阿滢’,叫了十几声。”

  季疆听得皱眉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池滢不知何时站了起来。

  她先前哭个不停,此时居然不哭了,两只眼撑得像要裂开,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长袖从微微颤抖发展到剧烈抖动。

  季疆将寒冰青羽递给她,低声道:“殿下节哀。”

  池滢死死掐住那块寒冰,指甲深深陷进去,过了许久,她近乎狰狞的神色反而平静下去,轻道:“嗯,我没事。”

  怎可能没事?她的表情就是要有事。

  青鸾帝君的自戕显然有古怪,他把所有罪名都扛在了身上,将池滢撇得干干净净,就是想“青鸾帝君”这个帝号还能由她继承,她若为了报仇触犯天界律法,岂不是又辜负她父亲,又正中源明老儿下怀?

  季疆见她转身离开,便吩咐身边的秋官:“派两个乙部作战秋官暗中跟着她,若有什么异常举动,马上阻止。”

  他环视这间雅室牢房,青鸾帝君脾气暴躁,进来后砸坏了许多东西,也没给他换,现在全被秋官们封印了起来。

  季疆翻查许久,一无所获,眼看天色将暗,只能先离开天宫。

  回了刑狱司,一进书房他便要给祝玄用传音符,忽听熟悉的低沉声音自回廊处传来:“一回来就出事,你镇的什么场子?”

  挺拔的玄黑身影款款行来,听说下界有一场恶战,祝玄看上去倒全无疲色,反而有种少见的神采飞扬之感,更奇怪的是,从不佩戴神兵武器的他,腰间悬了一柄剑。

  季疆怒道:“下回你来镇,当我喜欢干这种麻烦事?谁知道青鸾帝君突然认罪自戕?”

  祝玄进他的书房如进自己的,熟门熟路先泡上一杯胭脂蜜茶,一面道:“他认罪正常,自戕不正常,留意公主,她现在最好什么也别做。”

  “我用你说?”季疆一屁股坐软垫上。

  祝玄下界不过短短几日,但这几日着实出了不少事,两位少司寇梳理前事,筹谋后续,终于结束时,已是月上中天。

  明珠灯幽幽亮起,照亮了祝玄挂在腰上的神兵宝剑。

  季疆一把抢过来,奇道:“这就是龙渊剑?居然这么听话,怎么制服它的?”

  祝玄笑道:“吓唬一下就老实了。”

  吓唬?龙渊要是这么轻易就能制服,也不会让天界头疼许多年。

  不是没有过能彻底将之降伏的战将,然而龙渊与别不同,降伏它,它也不会听从,先几代天帝又留下“不得损害龙渊”的话,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层层封印锁起来,还经常锁不住。

  季疆怀疑祝玄卖关子,正要自己上手试试,却又被飞快抢回。

  “下次你再拿它练手,我还等着它指认怨念操纵者。”

  祝玄闲不住的手指顶着龙渊又开始滴溜溜地转。

  “你就笃定操纵者回了天界?”

  “不笃定,赌一把而已。我总觉得龙王灭门一事有什么被我遗漏了。”

  祝玄揉了揉眉间,他盘算过与涂河龙王一家的关系,确认无冤无仇,然而怨念黑龙却能冲着他来,那就只能是怨念附在了和他有仇者的身上。

  怨念附着只能在殒命当下,如此看来,有两个可能,一是龙王灭门当日,刑狱司有没搜刮出来的生者;二是怨念操纵者早在刑狱司赶来前就离开了河神洞府。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当日肃霜拽着他一路疾驰,跑了何止千万里,他也确认没有什么术法追踪,但怨念操纵者好似极轻易便能得知他身在何处,来得出乎意料地快。

  又是假太子,又是怨念黑龙,麻烦事真是一堆堆的。

  说起来,书精也是个麻烦……

  察觉有视线看自己,祝玄抬眼,对上季疆似笑非笑的脸。

  “小书精呢?怎么不见她?”季疆问。

  祝玄浅啜胭脂蜜茶:“问来做什么?”

  他这态度不对。

  季疆面上掠过真实的诧异:“你不会是……不行啊祝玄,她不行。”

  他从没在祝玄眼里见过类似“缱绻”的神色,但方才灯火闪烁,他眉眼实在可以称得上“缱绻”,小书精能把他撼动成这样?以祝玄的本事,怎可能看不出她只会作死?

  祝玄淡道:“什么时候行不行需要你来决定?”

  季疆侧首看了他良久,忽然叹了口气:“所以你就算砍她脑袋,也不会让给我了?那我也想要她,怎么办?”

  他可是等着祝玄砍脑袋那天把小书精救过来,这才一直忍着,现在是白忍了?

  眼前又浮现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真像啊,这么多年了,只遇到个书精这么像。

  那不屈的姿态与敌意简直是他的猛毒,他恨极了,又忍不住想留在眼中。像一把刀刺进心口,时间长了反而与血肉长在一处,然后就迷恋起那股痛楚。

  季疆只觉后颈寒毛在一根根竖起,想握在掌心,杀死她再救活她,切碎她再拼凑她,想她一直一直朝他露出冰冷的眼神……

  “喀”一声,玛瑙茶杯不轻不重放在案上,季疆一下回神,便听祝玄冷道:“我说过叫你不要犯病,别叫我说第三遍。”

  季疆什么胡话都说过,说者不过心,听者如祝玄也不过心,但现在这个不像胡话,在栖梧山他已提过一样的事,时隔两个多月,又来一次。

  会发疯的季疆在若隐若现,眼神阴郁,语气却温柔,只盯着自己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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