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不落花与雪_分节阅读_第60节(2 / 2)

  乱蹦跶的心稳稳落回原地,紧跟着就被最柔软的丝绸温柔裹住。

  肃霜垂下脑袋,“嗯”了一声。

  自记事起,从未有过这样愉悦的一天,虽然肉汤味道不怎么样,虽然后来加的炊饼更不怎么样,凡人口味终究与妖不同,但犬妖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愉悦到肃霜提出明天再来逛逛,他连拒绝的念头都没起,直接答应了。

  有何不可?帝君不归,妖力虚弱,孤身潜伏是等,和仙丹一起也是等,没什么不同。

  那天晚上,梦境如约而至,却不是犬妖熟悉的那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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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嗐,还是没改到,真的来不及,头疼。

  明天继续。

第71章 漫天云雾为谁开(一)

  四周不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也没有那双拖着他不放的柔软胳膊。

  这里是某处山间,树木苍翠,野草繁茂,天顶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不远处的柏树下,白衣如雪的少女静静坐在那里。

  她身形纤瘦,一道银流苏挂在脸上,将眉眼遮挡得严严实实。

  多半是本地人,山道崎岖,寻她问个路也好。

  犬妖正要掩饰妖相,忽觉不对——她身上没有味道,不是凡人。

  难道是妖?也不对,没有妖气。

  是仙神?不太像,她的气息虽然清澈,却又和寻常神族截然不同。

  好生古怪,还是不要贸然招惹,自己的目的是找到延维帝君的洞天,途中理应避免一切节外生枝。

  犬妖念头一起,下一刻却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无比清朗的声线,像个无忧无虑的凡人少年:“喂,这里是萧陵山?”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错愕地看着“犬妖”跳下树顶,轻飘飘地落在那女子身前。

  他想阻止,可身体却不能动……不,他根本没有身体,只能像看凡人戏台上演的话本戏折一样,看着另一个自己与那古怪的女子搭话。

  这是什么?一场他不能参与,只能看的幻梦?

  调侃说笑声渐起,那女子哭哭啼啼娇娇滴滴,只会装傻卖惨,一看就不像好东西,趁早甩脱是正经,可梦里的“犬妖”天真的十分不合时宜,被人家三两句就套出真话:“你叫我狐妖大人?谁是狐妖?原来真是个瞎眼的小精怪,我是犬妖大人。”

  ……这是什么从未遭受过毒打的纯善蠢物?犬妖差点被气笑了。

  脑海里有个声音回旋,在说:他就是你,真真切切是你的一部分。

  不可能,犬妖断然否认。

  无论事实是什么,梦境仍在继续。

  那古怪的女子自称延维帝君弟子,却毫无风范,她总是带着朦胧的鼻音,说话时尾调故意上扬,教人难以分清她究竟是玩笑还是耍嗲。

  “原来你是想找我师尊……你不信?哎呀,你一个小狗狗懂什么?我啊,可是师尊最宠爱最喜欢的仙丹丹。”

  她脑袋微微歪过去,细碎的银流苏摇晃不休,鼻梁上有一粒小黑痣,堪堪卡在流苏边缘,带着股说不出的鲜活,连她故作娇媚的语气听起来都恰当了不少。

  她一定不是普通的死物成精,举止看似恣意轻佻,动起来却又是优雅的,仿佛沉淀过千万年。

  或许也寂寞了千万年。

  延维帝君不知外出何事,只留她一人在洞天,那扇石门一天中绝大部分时间是紧锁的,只在黄昏开启片刻,她会在石门前默默地站上一会儿,不知在等谁,不再撑起娇媚的恣意放纵,她看起来寂寞极了。

  这世间各人都有自己的因果,她一定也有,但那与自己有何干系?犬妖默默想着,他还有自己千丝万缕斩不断的孽障,谁不是只能独个儿扛下去?

  可梦里的犬妖显然不这样想。

  时间无声流逝着,按犬妖的想法,延维帝君既然不在,那就把身上带着的水玉留在洞天,自己寻个僻静处潜伏,避免出什么意外才对。然而梦里的犬妖什么都没做,每天就是和时不时来抢水玉的妖打得昏天暗地遍体鳞伤,然后躲在附近的树顶,默默等待黄昏来临,石门开启。

  他是在等仙丹。

  是生了怜惜?是生了同情?他竟有这般不自量力,妄想踏足别人的因果,牵引别人的寂寞。他越这样做,带来的越只有软弱与不安,愚蠢至极。

  犬妖甚至恨铁不成钢,这究竟是怎样荒唐的梦?这样的蠢货能与他有一丁点儿关系?

  梦境无视他的煎熬,片刻不停地推进着。

  梦中的犬妖成天带着水玉在外游荡,终于招惹到萧陵山里某个厉害的妖,险些丧命,最后被仙丹所救,为了养伤,顺理成章照料起洞天里的花草田,和仙丹越来越亲近。

  从春桃绽放到夏雨倾盆,从秋叶红艳到冬雪飘摇,来回九次,犬妖和仙丹日日相伴,不离不弃。他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从萧陵山脚下繁华的村落,到更加繁华的下界王城,周围的山河湖海一一踏遍。

  更多时候还是留在萧陵山,他们给村落里的孩子们偷偷取各种绰号,看着那些凡人们从孩童变成少年,每每谈及总是言笑晏晏。

  即将第十年的时候,延维帝君终于回来了。

  犬妖觉着自己也快要煎熬到极限了,九年来明明有无数可以脱身的机会,梦中的犬妖却总是向着自己绝不会选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狂奔。

  他残留着最后一丝侥幸——现在帝君回来了,梦里的他可以回归正途了么?

  延维帝君见到犬妖时,有一瞬的诧异,可瞎了眼的仙丹没察觉,梦中乐呵呵的犬妖更没察觉,甚至有点儿莫名的兴奋,好像凡间刚出嫁的新妇头一回见公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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