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启程前(1 / 2)

这里的树木,主干粗壮,枝桠繁密。仰望头顶,只见绿叶如盖,掩映着深褐色的枝条,是鸟类最适宜的筑巢之所。而对藏人来说,也无疑是完美的,尤其是那些矮小而坚实的树干,足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众人的目光都被先前艾里克与角熊的激战所吸引,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弥伽已经攀上树枝。

角熊相较于普通野兽,显然更为聪颖,懂得判断与理解,更擅长克制怒火。

然而,智慧与缺陷并存,失去纯粹的兽性后,它变得与人相似,过分依赖视觉信息,盲目专注于眼前目标。

若论野兽,凭借强壮的身躯和锋利的爪牙,无疑是森林中的霸主;但与人类相比,它在狡猾方面就像个懵懂且自傲的孩子。

因此,当角熊选择继续攻击而非撤退时,其命运已注定。

在角熊身后的一颗大树上,弥伽一跃而下。

他一手紧握匕首柄,另一手掌心抵住匕首底,借下落之势和自身重力,将匕首狠狠刺入角熊的后脖颈,顺势右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紧接着又是猛扎一刀。

“吼、哦……”角熊痛苦地挣扎着,企图将背上的弥伽甩下,但挣扎越剧烈,鲜血流失得越快。弥伽左手紧紧抓住它的皮毛,右手用匕首在脊椎两侧和另一侧脖颈上开出更多伤口。

难以置信的是,这头巨兽挣扎了整整三分钟才终于倒下。

三分钟后,角熊耗尽了气力,呼吸逐渐变得微弱。不知是为了接受命运的安排,还是想拉个垫背的,它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身,想以自身的重量压死这头咬死大象的蚂蚁,以此作为最后的挣扎。

见状,弥伽赶紧手松跳开,那柄匕首仍插在它颈部。角熊的脖子太过粗壮,先前弥伽即便不断扎刀也只能开出几道放血的口子。如今借助自身重量,反倒让匕首完全没入体内,切断了它的颈部的神经。

这头巨兽仰面朝天,喉中发出似低吟似呜咽的绝望之声后,终是断了气。

“欸,真是恶心。”弥伽从地上爬起,浑身沾满熊血,散发着刺鼻的腥味,黏糊糊的难受至极。此刻的他并未因干掉一头巨熊而喜悦满怀,反而抱怨连连,“咦……这件衣服算是毁了,我带的换洗衣物可没几件。”

除了木槿外,无人能理解弥伽的抱怨。即便有人能听懂,此刻也无人会在意。毕竟在死里逃生后的一分钟内,众人唯一想做的就是大口的呼吸清冷空气让其充满肺部,停止大脑中的思考,直到剧烈呼吸让他们的鼻腔感到难受为止。

安静了好一会儿。

“它……死了?”艾里克转向弥伽询问,其他人的目光也聚焦在他的身上,期待着答案。

弥伽淡然地转过身,用脚轻轻地踢了踢角熊的头部和腰部,“我想,它应该不具备起死回生的能力。”

得到回应,众人不禁欢呼沸腾。看着地上的熊尸,艾里克长舒一口气,从紧绷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摇晃着走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我想……”弥伽见众人正忙于欢庆,便提高了嗓音,“我们应该趁早吃了它。有人懂得如何庖熊嘛?”

“让我来吧。”坐在地上休息的巴罗站起身,“以前老爹带我猎过熊,虽然不像这头怪物一样大,但也教过我怎么处理,交给我吧。伯尼、还有你们几个,过来帮忙。”

食材交给厨师处理,孩子们需要女人的照顾,驴与马则由乔去安抚。而弥伽则回到了草丛前,伸出手,将木槿拽了起来。

“第一次见到血?”

木槿有些恍惚。她并不会去同情那头熊,只是在结束后,想起先前死在熊爪下的那个可怜的家伙……木槿从未想过,有人会在她的眼前死去。那种血肉模糊的场景,虽说在新闻或网络上见过,但对她而言,始终是一种遥远、失真的感觉。

如今,却是亲眼所见。

弥伽轻声说道:“想吐就吐出来吧。”

听到弥伽的话,木槿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胃部翻涌。她扶着旁边的小树,呕吐了起来。

艾里克关切地走了过来,“你妹妹她还好吗?”

弥伽轻拍着木槿的背,直到吐完,扶着她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休息。

随后,弥伽看向艾里克,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悲伤,“以前在故乡的时候,很多亲友都死在了我们眼前……很惨。对木槿来说,她可能永远都无法接受这种场面。”

“该死……呕,这家伙!”尽管身体感到虚弱,但木槿真的想大声反驳他。

而刚刚经历过生死患难的艾里克则是轻易地被弥伽的话所感染,他感到与弥伽和木槿有了更深的联系,好似并非在数分钟前才认识的陌生人。艾里克向弥伽表示了感谢,大致内容为:如果没有弥伽的突然出现并解决了角熊,在场的所有人可能都会成为熊的腹中烂肉。弥伽谦逊地回应了几句。

话题一转,弥伽向艾里克询问附近是否有水源。身上的腥臭的熊血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艾里克大声询问向其他人。乔拄着拐杖,趔趔趄趄地走了过来。

“我带你们去,营地内的用水也不多了,刚好去打两桶回来。”

“还有,艾迪。”乔的语气中带着哀伤,“你去看看哈利吧,他的情况不太好。”

闻言,艾里克向弥伽道了句失陪后,便立刻奔向了哈利所在的帐篷。

至于乔和弥伽,两人简单地自我介绍后,乔便去牵驴子了。

“吐完了吗?”弥伽回头看向木槿。

坐在石头上的木槿点了点头。

弥伽伸出手,让木槿搭着站起来,“你会有很多时间来适应的。”

“这边。”骑上驴的乔向两人挥手招呼了一声。弥伽也带着木槿跟乔离开了营地。

路上,木槿的脸色依然苍白,因此弥伽决定暂时搁置原本要谈的话题。他转向乔,闲聊起来:“乔,你这条腿是最近出问题的嘛?请原谅我的唐突。我曾见过许多腿脚受伤的人,他们在习惯后,行走起来并不比正常人慢。我之前看到你拄着拐杖,行走艰难,是很不习惯?”

“没事。”乔微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瘸了的右腿,“你说得没错,这条腿是在两个月前出的事。当时,我正随父亲的商队回家,途中遭遇了些意外。”

话语至此,乔没有再说下去。他的眼神中蕴藏着一股极为痛苦的味道,不愿与人分享,只想独自消化。

弥伽敏感地察觉到了乔的情绪变化,于是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你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外经商嘛?”

“准确来说,是从我十二岁时开始的。”乔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可惜,战争让我失去了从父辈传下来的产业。”

话落后,乔并没有沉溺于悲伤之中,很快调整了心态,“不过往好处想,倒霉的也不止我们。而且,我还有我的乡亲们,还有那几车的货物。只要到了城市,把货卖掉,就有钱让大家活下去,吃饱饭了。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有艾迪。”

“你们都很敬重艾里克先生。”弥伽好奇道。

“是的,艾迪带领我们走出了困境,他是个出色的领袖。”乔的眼神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都是我们那帮孩子的头儿。”

“能听听你们小时候的故事吗?”弥伽对乔的童年经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然。”

比起当下苦涩的,过往的甜蜜更值得人回味。

有故事相伴,时间总能过的飞快。

几人来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处湖泊,湖水湛蓝而清澈,有小鱼在眼前游弋而过。

一地方,弥伽和木槿两人脱下鞋子,迫不及待地踏入清凉的湖水中,感受着湖水拂过脚底的舒适感,捧起湖水拍在脸上和脖颈上,异口同声地感叹:“活过来了!”

稍作休息后,弥伽走上岸,放下背包,对木槿说道:“我去那边换身衣服。”说完,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套新衣服,走到一棵矮树后去更换。

这边,乔勉力从驴背上下来,他取下空桶,准备去湖边打水。而那头驴儿,被拴在湖边的小树旁,正悠闲地啃食着新鲜的草,偶尔低头饮用清澈的湖水。木槿走上前去,指了指水桶,伸出了右手,示意要帮忙。

弥伽并没有走远,因此木槿还能听懂乔说什么。尽管他们无法用言语沟通,但简单的肢体动作所传达的意思不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可以让人理解的。

“你要帮我提一个吗?”乔望着木槿的动作,微笑着道:“装满水后会很沉的。”

木槿点了点头,轻松地拎起一个空桶走向湖边,弯腰打水。而当桶被舀满水后,她使劲一提,顿感吃劲,手臂一沉,脚下一滑。

“呃……啊啊呀!”木槿重心不稳,连同水桶一起栽进了浅浅的湖水中,溅起一片水花。好在湖边的水并不深,底下也满是泥土和圆滑的卵石,除了呛了几口水外,她并未受伤。

“咳咳咳……”木槿挣扎着站起身来,咳出喉咙里的水,用力擤了擤鼻子。

“诶,你没事吧?”乔刚打满一桶水,见木槿这边出了状况,立刻丢下手中的水桶赶来。他那一瘸一拐的步伐走起路来,反倒更让人捏一把冷汗。

木槿抬起手,摆了摆,示意自己并无大碍。见状,乔也停下了脚步,松了一口气。

此时,弥伽也回来了,换了个造型,看着还不错。

弥伽的身高约莫在一米六七左右,身材较为纤瘦,一头中长发随意束在脑后,身着一件浅褐色的粗布麻衣。在这异世界中,他的相貌和装束都显得再普通不过。

“你这是在演绎‘美人出浴’这一行为艺术吗?”弥伽打趣了一声。随后,从包裹中扯出一条毛巾,扔给木槿,“接着!”

被取笑的木槿心情不佳,没有回应弥伽的玩笑。她从水中走出,接过毛巾,擦拭着脸庞和湿漉漉的头发。

上了岸,木槿拿起自己的行旅包,走到一株矮树后更换衣服。

木槿换下湿透的衣物,回来时,弥伽已经在湖边生起了火堆,并用树枝搭建了一个简单的晾衣架。他将自己的衣物简单清洗后挂在火边烘烤。虽然衣物上仍残留着淡淡的血迹,但深色的布料并不显眼。两人带的换洗衣物并不多,因此他们必须珍惜每一件衣物,否则后面可能得向他人借衣穿了。

“把衣服挂上吧,水我已经提好了。”弥伽盘腿坐在火堆旁取暖,“我跟乔说要烤会儿火,他就去那边钓鱼了。”

弥伽朝一个方向指了指,木槿顺势望去。只见乔手持一根木棍,上面缠着自制的鱼线,显得颇为粗糙,像是用植物纤维编织成的。能否捕到鱼,全凭鱼儿是否自愿上钩了。

乔也注意到了木槿和弥伽的目光,他笑着挥手致意,并扯了扯鱼线,似乎在让两人期待一下会有鱼上钩。两人也挥了挥手回应乔的。

“抓紧时间。”弥伽拍了拍地面,示意木槿在火堆前坐下,“算上返程的时间,我们回到营地估计得天黑了。赶紧把头发弄干吧。”

虽然太阳依旧高悬在天空,但在茂密的森林中,人们总是容易对时间产生错觉。不用多久,太阳就会落下山去。

木槿点了点头,将拧干的湿衣挂在衣架上,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搓着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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