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 2)

“嚯,这么多人?是土匪吗?”

“瞧见前头没有,”有人用马鞭指了指前头的红头高墙,“京城!怎可能有土匪,找死不成。”

此时有人注意到了薛琅,“这人是……”

谢承弼扭头斥,“不该问的少问,去,把马车驾过来。”

看出薛琅要走的意思,谢承弼道,“你受伤了,雨又下得大,还是乘我的马车比较安全。”

说着他又朝下属要了把伞给薛琅打上,薛琅烦他,自己把伞抢过来,将他从伞底下赶出去了。

说话间,一辆双驱马车便赶了过来,谢承弼道,“你稍等片刻。”

接着三两步上了马车,一掀帘子,对里面说了两句话。

薛琅听见身边人议论,“二公子素喜僻静,他的车驾寻常人是进不去的。”

“哎,你想多了,二公子对咱们大公子一向尊敬,必不会落大公子面子的。”

“大公子倒是无妨,但这位……”

众人的目光落在薛琅身上,从他湿透了的头发打量到沾着泥水的衣裳,接着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二公子有洁癖,定不会让这种人上马车!

谢承弼回过头,比了个手势,“可以了,来。”

薛琅前行一步,脚踝疼痛难忍,瞧见他难看的脸色,谢承弼走过来道,“你这腿受伤了,还是少动,我背你过去。”

启料薛琅脸色更难看了,生硬又果断地拒绝道,“不必。”

他自己拖着步子往前,谢承弼上前两步,一把将人扛在肩上,不顾对方挣扎道,“别动,天下着雨呢,得赶紧回去,别让我这么多随从陪你淋着。”

上了马车,他将薛琅放在座上,里面的白衣少年猛地缩去了角落,听声音颇为咬牙切齿,“兄长!你只说与人同行,没说他这么脏!”

“他受伤了,不能淋雨,前面就进城了,很快的,你忍忍。”

谢承弼将蓑衣斗笠摘下来,少年道,“丢出去。”

于是谢承弼将东西丢到马车外面。

“阿誉,他受伤了,你替他看一下。”

谢承誉眉眼冷淡,眼皮都懒得抬,“不看。”

谢承弼上手想去脱薛琅衣裳,被薛琅一巴掌抽了上去。

清脆的一声响,谢承誉顿了顿,面上露出些难以置信。

他兄长武艺甚高,一人单挑十几个都不成问题,不至于连个病人的巴掌都躲不过去。

别说谢承誉,就连谢承弼自己都没想到,他抬头看去,薛琅正抓着自己衣裳,脸上是一种极度厌恶憎恨的神色。

方才杀人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目光像是从骨子里对自己感到畏惧,当时不曾多想,如今却十分突兀的记了起来。

可他与薛琅不过一面之缘,哪里来的如此刻骨的情绪。

他试探开口,“大人是气三年前的事?”

衣裳上的水滴滴落在马车上,薛琅偏过头,不想与之对话。

谢承弼讪讪收回手,没想到对方记自己记了这么多年,“当初是谢某年轻气盛冒犯了大人,大人就别再生我的气了。”

空间狭窄潮湿,闷热的空气使薛琅身上如同被蚂蚁爬了一般难受。

谢承弼的长枪是他最趁手的兵器,一般不离手,就算进马车也带了进来,此刻就在薛琅脚边。

烁烁寒光令薛琅如芒在背,他厌烦地踢了一下道,“能把这东西扔出去吗?”

谢承弼一怔,“为何?”

薛琅沉默片刻,“抵到我脚了,很疼。”

谢承誉若有所思。

谢承弼倒是不墨迹,直接将长枪扔到外面丢给侍从保管,接着回过身道,“我先看看你身上的伤,若是耽搁了怕会留下后患,阿誉会医术,他给你看绝对没问题。”

谢承誉抱臂坐在最远处,闻言冷淡开口,“我从未说过要替他诊治。”

“不必了。”薛琅闭上眼,神色懒倦,发丝沾了水蜿蜒在皮肤上,“我只是摔断了腿,没有其他伤。”

“我看那些人手持兵器,你当真无事?”

薛琅语气更加不耐,“无事。”

“摔断了腿也不是小伤,”谢承弼伸手勾了勾,谢承誉便从怀里掏出两个瓶子扔过去,谢承弼一把接住,放到薛琅面前,“这都是上好的药,你回去可以用。”

薛琅没有动静,甚至没道声谢。

“他们为何追杀你?”

“与你何干。”

谢承弼还想说话,谢承誉翻过一页书,淡淡开口,“兄长,人家明显不想理你,你何必多言。”

见薛琅侧过头闭着眼,确实累极的模样,他闭了嘴不再多言。

马车没多久便到了城门口,守卫见是谢家的马车直接放行。

在马车拐了个弯要去谢府时,薛琅道,“我回薛府。”

二者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并不顺路。

久病自医,谢承弼在战场受伤习惯了,下意识便想阻止薛琅拖着伤腿到处跑的念头。

“去我府上我还能找大夫给你看病。”

薛琅缓缓睁开眼,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眼,旋即就要下车,被谢承弼拦住了。

“你做什么?”

薛琅淡淡道,“回府。”

“我送你我送你,”谢承弼半个身子探出马车,提高了声音对外面道,“你们先回府,我送薛琅一程。”

于是马车又转了个弯。

回到薛府后,薛府下人拥了上来,薛琅刚一进门便吩咐道,“关门。”

于是大门就在谢承弼眼前轰然关上了。

谢承誉挑开帘子往外看,“兄长,回去吧。”

于是谢承弼上了马车,一行人这才往谢府而去。

谢承誉将薛琅并未带走的伤药收起来,道,“兄长,他便是你提过的那个睚眦必报毫无度量之人?”

谢承弼迷惑,“我说过吗?”

“……说过,三年前你归家后,日日都说。”

“说的什么?”

“你说从未见过如此小气如此狠毒如此阴险之人。”

谢承誉泡好一杯茶奉过去,“还说你下次见面定要揍他。”

谢承弼:……

谢承誉整理了衣袖,重新坐回位置上,“兄长,他便是太子殿下的那位宠信?”

“是。”

“难怪兄长要站五皇子。”

太子确为仁君,但实在算不得是明君。若他日后登基仍旧如此宠信薛琅,恐江山危矣。

谢承弼眸色暗下来,复又笑开,“何出此言。”

“方才我们来时,地上倒着一人,兄长可还记得?”

谢承弼点头,“记得。”

“看那人衣衫,与薛府刚刚出来的下人无有不同,但对方身上的布料却又是上乘,应是薛琅的护卫之流,别说他还活着,就算是死了,薛琅都未曾想过将对方的尸首带回去,就这么扔在了荒郊野岭。”

谢承誉摇摇头,又翻起医书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道,“既然兄长瞧不上这种人,为何要救他?”

“路遇不平,哪有视而不见的道理。何况他还是朝廷命官,我只瞧见他遭人追杀,顺手的事。”

谢承誉抬起眼皮,在看书的间隙中观察着谢承弼的神态,“若只是救人,何须做到这种地步,兄长看上去可是对那人关心的很。”

谢承弼双手抱臂,“你多虑了,动动手就能让薛大人欠我一个人情,何乐不为。”

想到刚刚薛琅对他哥的种种厌烦行为,谢承誉叹一口气,“他看上去并不感激你,兄长,多此一举了。”

雨声渐歇,云开月出,不知是不是下过雨的缘故,今夜的月色格外明亮,将这里照的如同白日。薛重唤慢慢睁开眼,沉寂了会儿才发觉自己到底是在何处。

“大人……”

他挣扎着靠坐在树后,撕下衣摆的布料勉强扎住伤口,然后从地上捡了根粗一点的棍子,就这么一瘸一拐地慢慢往城门去。

城门已经关了,他只能绕路,找了一处尚未修葺好的矮墙头爬进去,落地的时候没站稳,直接扑倒在稻草上。

双眼发黑,他缓了许久才重新站起来,拄着棍子慢慢往薛府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水坑倒着月幕的影子,薛重唤踩进去便破碎开来,片刻后重新慢慢聚拢,重归宁静。

走到薛府的那条路时,他脚下被凹下去的石阶绊住,整个人往前扑倒,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双眼望着不远处的薛府牌匾,殷切地伸出手去。

次日阳光明媚,薛府大门打开时,下人被骇了一跳。

门口处面朝下倒着一人,这人身后是一串长长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