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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急躁做什么。”

太子的手慢条斯理地将玉带金丝一一理清,然后将玉佩和香囊解下来放在台上。

薛琅抬起眼皮,正对着的铜镜里映着两人不甚清晰的面孔。

太子垂首在他肩头,将腰带摘掉后就替他脱衣裳。

湿了的衣衫有重量,褪去后便有些冷了,一层层衣衫逶迤在地,最后只剩了件里衣,太子伸手过来时,薛琅往后蹑了一步,“殿下,臣自己来就是。”

太子便收回了手。

薛琅虽能在太子面前换衣裳,但不表示太子直直的盯着他看时他还能面色如常。

薛琅微微侧了身,接着解开带子脱了上衫,那雪白的肌肤就这么露出半截来。

太子眸色微动。

将里衣完全脱掉,他探身去拿桌上干燥的,用火烘过了的里衣,那也是太子的。

墨发垂下去时,露出的瘦削的肩胛骨随着动作起伏,如同振翅欲飞的蝶,腰身虽不及一般女子瘦,却也是极细的,而且皮肤雪白,后背如同泛着浅淡光晕,单从背影来说,辨不出男女。

薛琅站直身子,墨发便又盖住了后背,仿佛掩映在云雾间,不清晰,却叫人神往。

他穿里衣的速度倒是很快,系带子时转过身来,见太子没有动作,便问,“太子,你不更衣吗?”

太子盯着他,慢慢道,“更。”

两人几乎同时穿戴好,太子悄悄瞥了眼薛琅,衣领用银线勾勒出云纹,细白的脖颈收在暗红的衣衫中,显得更加脆弱,如同一枝盛放着的,靡艳的花,叫人忍不住上手去握。

这身衣服他从前也穿了许久,却从来没有这么,这么的……

“殿下。”薛琅指着脚边的衣服,“这个叫人收了吧。”

他已经垂眸好一会儿了,显然是想把衣服拿起来,又有些嫌弃,犹豫一番后还是放弃。

以前太子觉得兰玉与之清品性相仿,可相处久了,又能从薛琅的一些小动作里发现他与沈云鹤不相同的地方。

比如薛琅会挑剔茶叶,那些陈茶旧茶端上来,他往往喝一口便能尝出来,虽然嘴上不说,但那壶茶他直到离开都不会再动。

再比如他虽然嘴上整日说着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但真要出了什么事,便是擦破点皮他都疼的直皱眉头。

且薛琅还喜欢一些大富大贵的俗花,刚与他相处时,还以为他会喜欢梅兰竹这样的刚雅之物。

想到这些,太子便轻笑出声。

薛琅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太子轻咳一声,唤人进来收拾衣裳了,还嘱咐宫女熏香要用前些日上贡的那块新香。

太子平日里用的香都没这个好。

薛琅虽满意,可这毕竟是东宫,不好越过太子,他便推拒了一下,“臣用不了那么名贵的香。”

“无妨,放着也没人用的。”

太子拿了巾帕,瞧见薛琅打湿的头发后,便顺手擦了上去,薛琅有些饿了,刚好桌上上摆着糕点,他拿了块吃。

宫女拿着东西慢步进来,抬头看了眼他们便匆匆低下了头,半跪在地将热茶放在案上。

“这雨我看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手谈一局?”

薛琅应道,“是。”

于是两人分坐两侧,薛琅执黑子,太子执白子,窗外雨声沙沙,殿内岁月静好。

宫女秀云拿着托盘回去,将东西放下后,偏头看了看,其他宫女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太子对薛大人也太好了。”

“薛大人可是救过太子的命,能不好吗。”

秀云拿着伞出去,刚到门口便有人喊她。

“哎,秀云,你做什么去?”

秀云立刻捂住肚子,“我,我肚子有点疼,好姐姐,太子若是来传,你替我顶一下。”

“好吧,快去快回啊。”

出了东宫,秀云撑着伞一路往远处走去,脚下踩着水花,左拐右绕,她来到了慧贵妃宫里。

进去前她回头张望着,见没有人,这才走了进去。

推开偏殿的门,吱呀一声,风吹过空荡荡的帘子,殿内寂静的可怕。

床上躺着一人,看不到容颜,只有个隐约的身影。

她跪在地上行礼,“四殿下。”

床上传来淡淡的回应声。

宫女将今日的事悉数报了上去,好半晌,闻景晔才掀开床帐,赤脚走了下来。

他站定在窗前,伸手一推,外面的水珠子便随着风飘了进来。

慧妃这几日身子也不大好了,她不喜欢闻景晔,每次来给她请安要么不见,要么让他去偏殿。偌大个宫里,闻景晔这竟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下棋。”

他偏过头,哗啦一声响,他从案上闲置的裂了口的棋盒里抓了一把子,轻笑着,眉目却十分阴翳,“天色这么晚了,皇兄真是好兴致啊。”

第二十八章 怕死罢了

东宫殿外放着两个大缸,缸里栽了荷花,雨打荷叶,将飘无所依的花瓣打的四分五裂。

薛琅靠在殿门前,隔着长廊静静望着。

太子在他身后道,“明日休沐,今夜在我这歇了吧。”

薛琅侧过脸,“多谢殿下。”

“天已经晚了,偏殿来不及收拾,你同我一起睡可好。”

薛琅果然没有拒绝。

他对这方面简直迟钝,又或是他从不防着男子。

太子至今都摸不清自己的心绪,他想薛琅能每日都进宫来,他喜欢跟薛琅下棋作画的日子,他抗拒赐婚,却从未想过原由。

他是大楚太子,未来的天子,自小受到的熏陶都是治理朝政,断理明世,至于感情,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私情束缚本就不是他应想之事。

从前他只是想跟薛琅待在一起,最近却越来越不对头,哪怕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沈云鹤,他也从未有过要去触碰的念想,但对薛琅,他就总想靠的近一些。

“兰玉。”太子望着他,忽然道,“你可有喜欢之人。”

薛琅摇头,“没有。”

“那你可想过日后会娶什么样的人。”

自然是能助他往更高的地方爬的名门贵女。

薛琅淡淡道,“臣只一门心思效忠太子,至于儿女私情,未曾想过。”

夜深了,他眉眼间染上了倦怠之意,刚想灭了灯睡觉,门外忽然传来宫女的声音。

“四殿下,太子已就寝了,殿下——!”

殿门忽然被推开,接着一个身影踉跄着进来,因为走得急,脚下不稳,直接扑倒在薛琅身前。

宫女急急的跟进来,“太子殿下,薛大人。四殿下执意进来,奴婢拦不住。”

闻景晔是在外头淋了雨的,身上尽数湿了,伏在地上弯下去的背脊竟有些可怜。

毕竟是堂堂皇子啊。

薛琅有些愕然,不知道闻景晔这又是整的哪一出。

“老四怎么来了,”太子走过来,迟疑地打量着闻景晔这一身狼狈,“老四,你这是……”

“皇兄,”闻景晔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小心道,“母妃将我从宫里赶了出来,如今宫门下钥,臣弟……无处可去了。”

太子心知肚明,慧贵妃小产后一直苛待闻景晔,但闻景晔从未在外头说过她一句不好,这样的心性实在难得。

“我叫人给你把偏殿收拾出来。”

“多谢皇兄。”

太子又让宫女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衫。

闻景晔走的时候,回头望了眼薛琅,似是随口一提,幽幽道,“薛大人不走吗。”

臣子与太子同寝一室传出去毕竟于礼不合,太子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压了下来,沉默半晌,搪塞道,“我还有些话要同兰玉说。”

闻景晔又看向太子,“臣弟告退。”

太子拉着薛琅说了会儿话,薛琅哈欠连连,面上都浮现出了倦怠,太子只能让他离开。

入了夜,薛琅熄了蜡烛,不一会儿便睡熟了,只是睡着睡着,身侧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动。

薛琅疲惫的紧,并未睁眼,只转了个身,便又睡去了。

深思多梦,周遭声音嘈杂,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被囚在一个牢笼中,笼子很矮很窄,窄到他只能蹲在那,连换个姿势都是奢侈。

那些如隔了水幕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他终于听清了周围的人在说什么。

他们说,“薛琅,你不得好死。”

他们又说,“薛琅,你猪狗不如。”

接着是一阵马蹄声,他蹲在笼子里,视线只能看到赤色马蹄以及垂在边上的长枪柄。

眼看着那长枪越来越近,他想喊,想挣扎,可笼子越收越紧,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长枪裹挟着他的喉咙,带出一串刺目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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