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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珠一听,拿过来一饮而尽。

太医走时,嘱咐玲珠,“不多时薛大人就来了,玲珠姑娘就先多等片刻。”

太医来了这么一遭,玲珠不害怕了,她回了屋子里坐下,盯着床上的人看,小声说,“不能怪我,你们生下来就是贵人,是主子,哪里懂我们这些下人的苦楚,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会每年清明都给你烧……”

她声音越来越小,喉咙慢慢腾升起一股辛辣,炙热的痛感,灼的她脸色痛苦,往嘴里猛灌了几杯水都不见好,那股烈热慢慢侵入肺腑,她扣着喉咙,干呕之下后知后觉到太医的那瓶药有问题。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嘈杂凌乱的脚步声。

接着是巨大的砸门声。

玲珠心中一紧,刚走出门就看见凤仪宫宫门被撞开,随即锦衣卫涌了进来,最后边那个太医气喘吁吁地跟着进来,玲珠瞧着没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于是一把拽住那太医的袖子,咿咿吖吖地指着自己的喉咙。

锦衣卫很快搜了一遭,找到了皇后尸体,太医费劲将玲珠的手从自己衣袖上扒拉下去,擦着额头的汗,“皇后着了风寒,我本是来给皇后开药的,不想刚好撞到这宫女,毒杀皇后。”

玲珠见他指着自己,先是一怔,接着疯了般要扑上去,被锦衣卫拉住手臂拖到一边,锦衣卫指挥使走过来,看了玲珠一眼,挥挥手,“带下去。”

于是死命挣扎,嘶吼着的玲珠就被拖了下去。

皇后薨世传的很快,很快京城里都有了风声,完全不需要彻查,皇后被禁足后,整个凤仪宫便只剩下了玲珠,玲珠是个哑巴,审又审不出什么,只会摇头,之后锦衣卫在她房中搜出了毒药跟皇后的钗宝玉饰,这案子便算了结了。

等太子赶回来,已经是皇后出殡的日子了。

太子伏着棺木,几乎哭昏过去。

皇后没了之后,太子活像是没了主心骨,不吃饭也不喝水,人很快病倒了,连夜高烧不退。

所有太医都在殿外候着,多少珍贵药材流水似的进了东宫,太子妃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仍是不见好。

薛琅再来东宫,看着那挂起来的白灯笼,只觉得下一个死的就是太子。

他提着衣摆,急急进了殿,身后跟着同样来探望太子的沈云鹤。

只是刚进门,那扑面而来的病气和难闻的药草味就让这位近些年养的越发挑剔的人止了脚步。

也就这一迟疑,原落在他身后的沈云鹤先一步进了殿内,察觉到对方没跟上,回头,瞧见张愁眉苦脸。

“怎不进来?”

薛琅勉强迈出了一小步。

沈云鹤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顿了顿,心中好笑,“听说你怕苦药,味道也闻不得吗。”

先前有一回,薛琅病了,要喝药,府中没了蜜饯,薛重唤便出去买,当时的店铺都要打烊了,薛重唤愣是推开门,让店家把最后一点蜜饯都拿出来,足足四大盒,便是家中有七八个贪嘴孩子也没买的这样多。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葛不为也提起过,一脸鄙夷地说这薛琅真是娇惯,连他小侄子喝药都不吃蜜饯了。

薛琅目光不善地盯他一眼,不明显地深吸口气,大步进去了,太子妃正坐在床边,拿着碗药,面容愁苦,不知自己夫君何时才能醒来。

见着薛琅跟沈云鹤,她擦了擦眼角的湿润道,“原来是薛大人与沈大人。”

“殿下如何了?”

薛琅就懒得问,直接上前把帐子一掀,看见里头的人面色发红,眉心紧皱,嘴边是流下去的药汁,有些已经洇在了枕头上,额间满是晶莹汗珠,睡的并不舒坦。

太子妃被他这堪称无礼的态度看的怔了怔,沈云鹤道,“太子病了,我们十分忧心,便赶过来瞧瞧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太子妃摇摇头,“太医开了方子,只是药喂不下去,烧也不退,太医说今晚再不退烧,恐怕……”

她哽住声音,又强撑道,“我先去给二位大人准备些糕点。”

等太子妃出去了,薛琅低下头,捏住太子的面颊。

这等不敬之举让沈云鹤微微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药呢。”

沈云鹤将桌上的药拿过来,薛琅把玉勺扔了,手上微微用力,等太子张了嘴,就拖着药碗就往里灌。

“……薛琅!”

药灌地太猛,太子本能吞咽两口,便呛得咳嗽出来,这么一激,竟是把人给弄醒了。

太子半睁开眼,不甚清明,大约喉管里还残着药汁,闷闷咳着。

沈云鹤上前一步,“殿下。”

太子循着声音偏了偏头,却仍沉在梦里,并未认出眼前人。

薛琅低下头,“殿下,起来把药喝了。”

明明他声音也不大,可太子就是听见了,茫然地睁了睁眼,艰难挤出一个字,“兰……”

“是我,快起来把药喝了。”

刚才灌了两口,碗里还剩着许多,太子长出了口气,沈云鹤将人扶起来,薛琅捧碗喂着,他举得又高又急,太子急促地喝着,仍有一丝从嘴角落了下来,打湿了衣衫,留下块深色痕渍。

太子迷迷糊糊抓住薛琅的手,“兰……”

昏过去了。

手却没松。

薛琅把手拂开,伸手将碗递给沈云鹤,使唤起人来倒是没有轻车熟路,沈云鹤将碗搁下,回头就见薛琅随手拿了桌案上的蜜饯塞进嘴里,见他看过来,还顺口问,“吃吗?还挺甜的。”

“我不吃。”

虽然喝了药,但烧仍是没退,太子妃操劳过度身体虚弱,不能为太子守夜,便央求他们留一位在东宫,免得夜里有什么事,她一个女子,也不敢做主。

现在这个节骨眼,每件事都不能出差错。

最后是薛琅留下,毕竟太子是他选的人,他信不过沈云鹤,留姓沈的在这,他不放心。

入夜,宫人进来点了烛火,薛琅坐在榻边,拿着药喂太子,这回太子烧的厉害,所有喂进去的药都吐了出来。太子妃睡了,薛琅没法,叫了个宫女来,让她用嘴哺喂给太子,宫女一听,当即跪了下去,惶恐得直发抖。

薛琅看她这样也知不堪托付,叫人下去,自己拿着碗先喝一口,捏着太子下巴哺过去。

如此五六次,一碗药也算喂完了,太子虽然人昏着,嘴倒是活着,药汁交替间竟伸了舌头,被薛琅咬了口后还不老实,摸索着要吸薛琅的唇,分开的时候还发出暧昧淫靡的声响。

假如宫女答应了以后。

太子:不是老婆喂的我不喝,就让我病死在今夜吧!

谢承弼:你们几个背着我在京城吃这么好!嫉妒,发疯,扭曲,阴暗爬行,手舞足蹈

薛琅起身的时候,太子也下意识追随而去,被薛琅一手按住脸给按回去了。

嘴里一股子苦味,薛琅神色不悦地漱了两遍口,又拿手帕将溅出来的药擦干净,见桌案上没有果脯,亦没有蜜饯,更加不悦。

他继续坐在床榻边,守着睡不安稳,不时梦呓的太子。

他活了两辈子,一世为太监,一世装高雅,于他而言,床笫之事实在是不值一提。

你要说饿殍遍野,他见过,你要说权倾天下,他也知道,可你若说女子朱唇,细腻柔夷,房内趣事,他就要掀桌走人了。

一是觉得此事搬不上台面,二来是没那需求,还不如人说书来得实在。

是以在薛琅认知中,以嘴哺药只能说不妥,却绝无半分旖旎。

且这最大的不妥,还是要让他自己也含一含那苦味。

两世在宦海浮沉中挣扎,有关情爱的那一窍早给封的严严实实,不拿凿子给他劈开,他是不会懂的。

整个东宫彻夜未熄,烛火爆裂,不时发出毕剥声响,薛琅撑着头,不大清醒地睡了会儿,直到听见床上人在说话。

太子睡梦中抓住他的手,力道很大,薛琅想抽都没抽动,听见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母后,母后……”

薛琅顿住,慢慢松懈下去,任由太子抱着了。

伸手去探,发觉太子身上没那么烫了,应能撑过今夜。

太子不知梦到了什么,嘴里还在叫着母后,眼角虽未落泪却见湿润。

皇后说来也算是他逼死的,若太子知晓这事,以他的心性,定要为母报仇。

玲珠已死,知晓此事的,就剩下那个太医了。

三日后,太医请辞还乡,一家老小收拾包袱时,他夫人瞧着这住惯了的院落,有些不舍,“夫君,为何要去老家呢,你在宫中也算是熬出头了,何必放弃大好前程。”

“只是暂避罢了,薛大人给了足够的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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