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 / 2)

第一百零二章 阴阳怪气

见薛琅不高兴,闻景晔以为是他醋了,眉眼微顺,沉吟片刻道,“让她进来。”

薛琅唰的将帐子放下来,他不想失了体面,尤其是在皇帝的后宫中,他可以是任何人,独独不能是帝王宠妃,若这事真是传了出去,闻景晔对他的所有偏爱都会被百官反对,他日后的路,怕是也到头了。

即便皇帝从不留宿皇后宫中,但凭着郑国公的母家,宫中便无人敢怠慢皇后,何况后宫只她一人,皇帝又从不吝啬赏赐,绫罗绸缎,脂粉画笔也都紧着她用。

她身上的孔雀蓝彩锦圆领袍和鹅黄真丝缎薄氅都是南杭最时兴的款式,上面的绣花据说是十几个绣娘赶工三月才得这么一件衣裳。

曼妙的细腰系着杏色留宿腰封,两边金字流苏与耳上的填丝紫独玉玦微微晃着,美目流盼,盈盈秋水,她从宫女手中将盒子接过来,慢步走到闻景晔身边,“陛下,臣妾煮了羹汤,陛下公务繁忙,趁热喝了吧。”

闻景晔拿来喝了口,搁在一边,“你有心了。”

皇后又道,“陛下神色不大好,这几日定是劳神过度,臣妾替陛下按按头吧。”

“不必了,你指甲长,回回按的朕头疼。”

皇后往屋内看了眼,笑道,“妹妹身子还没好吗?陛下疼你,又赐了奉銮宫给你,人参雪莲的将养着这些时日,可见陛下是费了心思的。”

没得到回应,皇后面上不大好看,闻景晔道,“他胆子小,又风寒伤了嗓子,不宜出声。”

皇帝都给台阶了,皇后便顺着一下,“原来如此,没想到妹妹病的这样重,陛下,臣妾父亲家中有一神医,不若召进宫来,为妹妹瞧瞧病。”

闻景晔道,“皇后是觉得,朕宫里这些太医都无用不成?”

皇后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担忧妹妹的身体,妹妹入宫也有多日了,一直无名无分地此后在陛下身边究竟不妥,臣妾还等着妹妹病好了,能封个答应留在陛下身边。”

床帐忽然轻微动了动,闻景晔弯起了嘴角,兀自道,“朕觉得皇后所言甚是,就封个妃位吧,宸妃,如何。”

“晨?是……晨露的晨?”

“不,”闻景晔道,“是紫宸的宸。”

这下皇后再也挂不住脸面,先不说直接越级封妃,便是这个宸字,那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字,陛下如此疑心深重之人,竟说出要将人封宸妃这种话,即便是玩笑,但也足让她意识到这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她拽着自己的帕子,强撑出一个笑容,“陛下是天子,出言需谨慎。”

“确实不够谨慎,朕要封谁为妃,那得告知礼部,大办一场才是。”

皇后不再言语,她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入了宫,即便如今有她母家靠着,可皇帝的恩宠更是她能在这宫中活下去的资本,陛下样貌武艺样样出挑,日复一日的,她也难免心动,只是陛下从不肯多同她说上半句。

原先她觉得是陛下公务繁忙,何况这后宫中只她一人,即便不得恩宠也没什么,如今陛下自边境归来,竟带回了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人,陛下日日都往这儿跑,她能见到陛下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竟张口就要封妃,还是宸妃,她焉能心甘。

“好了,朕同他还有话要说,皇后先回宫吧。”

皇后站起身行礼,“臣妾告退。”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望了眼床帐内,那里遮得严严实实,半分异样都看不出,这是这屋子里的香气,闻着倒是有些熟悉。

除了奉銮宫,自母家便陪着她嫁过来的宫女道,“陛下肯召见娘娘了,娘娘该开心才是,怎么反倒愁眉苦脸的。”

皇后有心事,轻轻摇了摇头。

“娘娘可见到那女子了?是个什么样的。”

“未曾见到,她染了病,隔着床帐,我看不清楚。”她忽然攥紧了宫女扶着她的手,神色有些惊慌,“陛下当真对那女子极好,当着我的面就说要封她为宸妃。”

“娘娘,”宫女安抚道,“娘娘莫慌,陛下这话分明是玩笑话,大楚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文武百官是断不会答应的,娘娘可千万别忘心里去啊。”

“我自然知道,只是陛下对她如此上心总归是真的,若日后她真的入了后宫,那我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宫女道,“娘娘是郑国公府嫡女,出身高贵,母家在前朝又能为陛下提供助力,岂是寻常女子所能及的,即便是看在娘娘母家的份上,陛下也不会冷落了娘娘,如今娘娘是整个后宫的主位,可不能自轻自贱了身份去与个婢子过不去。”

皇后这样听着,安下心来,“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娘娘别急,过几日趁陛下不在我们找个由头会会她便是,若是个没脾气的,娘娘捏在手里也好拿捏,若是个心思深沉的,娘娘务必要尽快解决掉,如今她在宫中尚无封号,此刻下手是最容易的。”

皇后走后,薛琅一下掀开帐子,只是见到闻景晔那张带着笑意的面容时,他又强压下心中的愤怒,“陛下若是想收人进后宫,良家子多得是。”

薛琅下了床,又扶着床头以手握拳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身形纤瘦,面色苍白,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叫人见了不免心生怜惜。

闻景晔支着头,静静欣赏这一绝色,“那些庸脂俗粉,哪里能跟你比。”

他继续道,“如何?看清了吗?当日若非朕阻挠,恐怕她现在呆的,就是你的后院了。”

薛琅本就无意于情爱,当日前去提亲,不过是看在郑国公府权势的份上,如今闻景晔娶她为后抱的恐怕亦是这个目的。

“我要回府。”

闻景晔走至他身边,轻轻揽住他,低声带着笑意道,“兰玉生气了?”

薛琅推开他,皮笑肉不笑,“臣怎敢生陛下的气。”

生气不敢,阴阳怪气倒是很有一手。

大家投投月票啦,保住骑猪的月票榜就靠你们了!

薛琅神色一动,又怕他诓骗自己,斜眼冷冷睨着他。

“只是你每日还是要来奉銮宫。”他轻轻擦拭着薛琅的面颊,叹息道,“兰玉,朕做这一切都不是为了要困住你,朕疼你,只想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拿来给你,你可明白?”

薛琅眉眼一弯,盈盈水盛着不属于这个时节的春色,“臣明白。”

可惜他要的从来不是帝王的疼爱。

上辈子得到过,可惜结局仍差强人意,于他而言,不论是先帝还是闻景晔,亦或是闻景礼,都是一样的。他心中其实更属意于闻景礼,对方虽过度仁善温和,却也正是可以被轻而易举拿捏的手段。

相较而言,他自然更喜欢握在自己掌心里的东西。而闻景晔一而再再而三的禁锢,已经令他心生不满了。最初在边境听到京中来人的欣喜早已淡漠,余下的只有对闻景晔的厌烦。

这样的心思哪怕得到了他松口让自己回府也依然无法消弭。

是夜回到府上,薛重唤早得了消息在门口等,他是想直接到宫门口的,只是那样太惹眼,容易惹不必要的麻烦。

薛琅筋疲力尽地靠在马车里,走前闻景晔又折腾他一番,恨不得将他做死在床上,自己没了力气,便也不必回府了。

远远地,他听到有人喊他,“大人!大人!”

薛琅听见了,但身上的不爽利令他连睁开眼抬起眼皮都费劲,便没有作声,只是薛重唤得不到回应便不肯罢休,仍一叠声地喊,惹得薛琅心烦。马车仍往前走着,他察觉到帘子忽然被掀了起来,紧接着又放下了,而后再没出过声。

片刻后,薛府到了,薛琅懒懒睁开眼,车夫毕恭毕敬地放下矮椅,掀开车帘。薛琅下车时,薛重唤就在边上,连忙过来扶他,“大人小心。”

薛琅瞥他一眼,见他削瘦不少,面色也不大好看,难得大发善心地应了声。

就这一声回应,薛重唤当即红了眼,他将哽在喉咙的苦涩尽数吞咽下去,扯出一个笑,“大人慢些。”

一别数月,除去院里的树由绿变枯,府内没有丝毫变动,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想来也是薛重唤用心打理过的。

薛重唤将人扶回屋内,点茶奉茶半点不沾旁人的手,喝多了边境那带土的凉水,乍然问道如此清香,他眉眼都不由得舒展开来。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