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贾琏熙凤久别胜新婚？（1 / 1）

第十六回，贾琏回家，有夫妻的久别胜新婚吗？

文中写贾琏“本该出月到家，因闻得元春喜信，遂昼夜兼程而进”，看似平淡一笔，实有意思，一则说明贾琏在意家族权势，更重要的是点明贾琏并不为恋家赶路，这正是曹公为贾琏回家后和凤姐的互动作了铺垫，可谓灵巧一笔。

“正值凤姐近日多事之时，无片刻闲暇之工，见贾琏远路归来，少不得拨冗接待”，这是凤姐急于想见贾琏的表现。初见贾琏凤姐说了一段话，文中特别交代了前提：“因房内无外人”，交代这个前提的就是要突出凤姐想着和贾琏亲热了，在这个前提下品味凤姐的话：“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小的听见昨日的头起报马来报，说今日大驾归府，略预备了一杯水酒掸尘，不知可赐光谬领否？”这是夫妻间的戏话，再加上水酒下肚，亲热的气氛也就烘托起来。这可是白天呢？曹公在第七回白天里“贾琏戏熙凤”就为此段作了铺垫。

对比看贾琏的反应：“岂敢岂敢，多承多承。”这可是场面上的客套话，品不出一点男女之间的热度，凤姐这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大概这时的凤姐心里，定是刮过一阵寒风。

接下来，凤姐不放弃，在贾琏谢她的操持劳碌后，凤姐乖嘴一张说了一车子话，将协理宁国府的成效和辛劳反着说，着实表现出了几分委屈几分卖乖又有几分邀功，直等着贾琏在她腮上拧一把了。就凤姐的语境，只要贾琏心中赞许怜爱自己的女人，表现出亲热的举动，凤姐就可能像个小女人一般滚入他的怀中。这里，也显出“因房内无外人”这个前提的用意。

接下来贾琏的表现，就实在地给凤姐泼了一盆冰凉的水了。凤姐说着，平儿进来回话提到了“香菱”二字，贾琏立刻不带掩饰地夸赞香菱“生的好齐整模样”，“开了脸越发出挑的标致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她”。凤姐被冷在一旁，凤姐百忙之中拨冗接待贾琏，说一车子卖乖巧的话，却只引来贾琏夸赞另外一个女人，这凤姐的热情也就彻底被浇灭了，她于是说道：“嗳！往苏杭走了一趟回来，也该见些世面了，还是这么眼馋肚饱的。”这话越品越能感受到凤姐这个女强人在婚姻关系上悲哀的一面。她话中说贾琏“苏杭走一趟该见些世面”，也就是暗示她清楚贾琏这一路没少找混账老婆，你贾琏在外找了混账老婆也就不说了，怎么回家了还惦记身边别的女人呢？

不妨设身处地想想，这凤姐此时的心情该是如何凄凉。而她天性好强，心中有万分委屈面子上也不露半分，实有可怜之处。

接下来平儿说到贾琏的一句话：“我们二爷那脾气，油锅里的钱还要找出来花呢。”也暗藏平儿的心理。后文没描写过贾琏在钱财上占了凤姐的便宜，所以理解平儿这句话，应当应景，平儿的话可理解为：我们二爷可不管许多，即使贾府里薛大傻子的女人他也要惦记。这就呼应了凤姐借香菱说贾琏的话，平儿就在外间，理应听到了凤姐和贾琏的对话，她对贾琏夸香菱自然也有醋意。

接下来摆饭吃酒，曹公进一步暗示了夫妻貌合神离的状态。“夫妻对坐，凤姐虽善饮，却不敢任兴，只陪侍着贾琏”，这句解读其意，就是贾琏并没劝凤姐喝酒。要知道，喝的酒是贾琏带来的惠泉酒，就这，贾琏也没劝凤姐多喝，也暗示贾琏并没想和凤姐亲热，凤姐期待的“久别胜新婚”看似没指望了。连赵嬷嬷都看出气氛太冷，她说：“我喝呢，奶奶也喝一盅，怕什么？只不要过多了就是了。”

凤姐热心摆饭接风，喝贾琏带的惠泉酒，却是赵嬷嬷劝凤姐喝，凤姐心里委屈吗？一定的，她是伤心还是生气呢？显然要强的凤姐掩饰了伤心，选择了在嘴上和贾琏针锋相对，强如凤姐，也只能在嘴上逞强而已。她对贾琏说：“拿着皮肉倒往那不相干的外人身上贴”，“我们看着是‘外人’，你却看着‘内人’一样呢。”这“内人”二字是很多地方丈夫嘴上指代妻子的意思。这话，就是凤姐在暗骂贾琏在外鬼混，全不念家中妻妾的事。

“贾琏此时没好意思，只是讪笑吃酒，说‘胡说’二字。”然后又叫盛饭，吃饱了急着要往珍大爷那边商议事。这白天戏熙凤的事彻底没戏了。

白天无戏，晚上得有戏吧，原文这样写到：“凤姐至三更时分方下来安歇，一宿无话。”又是一句看似的随笔，实则是曹公巧劲之下重重的一笔。正是“春恨秋悲皆自惹，华容月貌为谁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