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阴鸷残疾太子(107)203(2 / 2)

有一日嵇书悯应该是腿疼得厉害,他无意识地把手探到腿上,用力抵着。据老大夫所说,解毒时他浑身的筋脉必定都疼痛难忍,夹杂着似蚂蚁在骨髓筋脉上爬行的之感,昏迷过去反而对他来说不是坏事儿。

老大夫往他不知道哪个筋脉处,用力揉捏按摩后,嵇书悯才不再挣扎。

陆梨阮问他:“他的腿觉得疼,是不是以后还有站起来的可能啊?”

老大夫当时的回答同嵇书悯说的一样,只有三四成的可能。

而且,不仅要将腿骨重新敲断接好,还要在接下来恢复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矫正筋脉生长,每一次承受的痛苦,都不比断骨来的轻巧。

最开始断骨的时候,因为没什么直觉,可能还没有那么遭罪。

但越往后,随着骨骼筋脉生长恢复,感觉会越来越强烈,但想要走路,就一定要经历这种痛苦。

而这也不一定成功,因为拖得时间太长了,最后是什么效果,老大夫也不能保证。

如果嵇书悯放弃重新行走的希望,老大夫可以用药,让他的腿不再疼,之后也不会再遭罪。

可若是重新接了骨头筋脉,就没办法了,无论成功与否,往后时不时的疼痛,会一生都伴随着嵇书悯。

即使可以行走了,这疼痛还是会出现,无法根治。

嵇书悯确实是没有和自己撒谎,但也没有和自己说全。他只捡着不那么让自己忧心的说,陆梨阮胸口那股拧巴劲儿越发涨得难受……

听到嵇书悯刚刚那种,似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玩笑话,陆梨阮觉得心酸又无力,却不知道怎么表达。

“好好好,我不说了。”嵇书悯察觉到不妥,语气柔得不能再柔,一点也不犹豫地道歉:“是我思量不周,不该拿这事儿和梨阮玩笑的。”

他正色道:“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是好是坏,都同梨阮没有干系。”

“和我没有干系?”陆梨阮抓着他衣襟的手一紧。

“我不是那个意思……”嵇书悯无奈,在陆梨阮面前,他竟是开始觉得自己笨嘴拙舌起来。

“我知道。”陆梨阮没非得让他解释,嵇书悯的意思她明白,他不想让自己因为他的治疗成功或失败有任何的困扰或愧疚。

但即便如此……

自己怎么可能会因为不担责不愧疚就心存庆幸啊?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梨阮看不得他再受一点的苦了,或许也是因为自私,嵇书悯依然能受得了,受不了的是自己。

察觉到她无声的纠结,嵇书悯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陆梨阮的肩背微微颤抖,环住嵇书悯,好像为自己找个主心骨一般。

“为什么一定要试?”陆梨阮开口问。

陆梨阮想说,无论他是什么样子,自己都不在乎,这是她的真心话,但话出口前,陆梨阮便咽了回去。

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嵇书悯的心中还有很多,许是为了皇位,许是为了尊严,他可能有无数的,令他去选择尝试的理由。

嵇书悯沉默下来,他贴着陆梨阮耳畔蹭了蹭,语气郑重:“我可以是残缺的,我可以忍受残缺,但只是忍受。”

“我不甘心,梨阮……我让人瞧见的接受洒脱都是假的,都是装出来的。”嵇书悯用牙尖在陆梨阮的耳垂上颇为用力地咬了一口。

陆梨阮感觉到刺痛的一瞬间,听到他执拗的咬牙切齿地道:“我想站起来,而不是永远困在这木头轮子上。”

他对陆梨阮剖析出最真实的自己:“我就是这般虚伪的人,梨阮可是今日才知道?”

这算什么虚伪?

陆梨阮刚想反驳他,却听嵇书悯继续道:“刚说不想让梨阮有任何的负担愧疚……是假的,说出来是在骗梨阮的。”

“既然梨阮不让我骗你,那梨阮就只能听听,我真正是如何想的了。”

他语气有几分阴郁,抱着陆梨阮的手用力,仿佛为了不让她挣脱般。

“前几日梨阮说的,要走自己想要的路,我很在意。”他忽然话题一转,猝不及防。

陆梨阮脑筋跟着他的话转了下,有点哭笑不得:“你在说什么啊……”

“若是站得起来,梨阮不管走到哪儿,我便可以跟到哪儿,若是站不起来……”他语气认真的:“那梨阮就哪儿也走不了了,我不会让梨阮走的,我会用梨阮的心软愧疚,那副温柔的好心肠,让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到时候我可能会骗梨阮,我是因为担心失去你,怕你嫌弃不喜,才去尝试的,然后心安理得地让梨阮同我在一块儿。”

他说话时,扣着梨阮的后脑勺,让她的下巴垫在自己的肩膀上,不给她挣脱,不给她看自己的神色。

陆梨阮猝不及防听了他一通对自己内心卑劣想法的坦白,只觉得他所说的,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他却坦诚地说了出来,证明他不准备这么做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啊?只要你想,肯定能骗得过我。”陆梨阮这话不是在撒谎,要是嵇书悯真的撒开手想骗自己,不妄自菲薄地说,自己得转着圈的被他骗!

“没有意思……”嵇书悯喃喃道。

“若因为我的一己私欲,让梨阮不开心,那和我想让梨阮得到的不同。”

嵇书悯终于抱得松了些。

陆梨阮侧过头,看他垂下的纤长眼睫,遮挡住还未散去阴鸷的瞳仁。

“想要梨阮得到天下最好的,最宝贵的,最真心的。”

陆梨阮心中的那股郁结渐渐散去,在嵇书悯的话中,她也捋清楚了自己的心思:怕嵇书悯此举是因为自己,又担心嵇书悯此举不是因为自己。

如今听他清清楚楚地讲明白,陆梨阮知晓他的不甘与隐忍,只觉得,他做出这个选择,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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