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 2)

当前一个人走开后,后一个人就会补上他的位置,单膝下跪,将托盘上的食物放下,燕尾服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侍应生的表情极为平静,仿佛面前并不是一场折磨,而是正常的上餐环节。

食物在地上层层叠叠。

褐色的肉块,翠绿的点缀,艳红的花朵,被一双颤抖的手拿起,朝着仍在咀嚼的嘴中送进去。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喉骨,食道,胃袋被一点点撑大,痉挛似地蠕动着,整个人都要被填满,理智随之一点一点的被挤压出去。

“吃下他们。”

冰冷清冽的声音模糊间又一次的在耳边响起,那后颈处的腺体传来阵阵刺痛,江映可以感觉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这边,只有其中的一道目光——仍然冷酷漠然。

胃中的食物越积越多,早已超过了身体所能负担的程度,呕吐的欲/望传来,但是那道目光仍在瞧着他,于是他就压下那并不体面的行为,他跪在地上,却仍然的谨慎的保持着衣衫的干净。

江映总觉得,哪怕是跪在他的面前,他也始终要干净一点,这样才能......

才能什么呢?

柔韧鲜滑的生鱼片被机械的咀嚼着,江映只能看着那双盈着亮光的皮鞋,和若隐若现的被包裹着严实的脚踝,恍惚间手中的食物变成了他的眼眸,变成了他的手指,变成了他的双唇,浓绿,苍白,艳红混着血肉,被他一口一口的咽下,和他融为一体。

他在一点一点的,吞噬掉,那个冷酷的alpha。

在欲呕的本能中,他想起

——才能什么呢?

是了,才能让他真实的,多喜欢自己一点,不是因为技能,不是因为他的伪装,而是因为真实的他这个人。

想要他看着自己,看着他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如何刨开自己的胸膛,为他挖出献上,炽热的,滚烫的心脏。

黎幸坐在一旁,神色悠闲,白金丝线织就的桌布上方摆放着新鲜的花朵,他伸手拿出一朵,随意揉捏着。

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江映的身上,为他仿佛献祭一般的神色皱了皱眉。

既然要算计,既然要谋取,还将自己摆在可怜的受害的位置上。

黎幸看着跪在哪里的人,艰难的朝着嘴里塞着食物,喉咙滚动着吞咽,涎水顺着下颌流下,又被一旁的侍应生擦拭干净。

“停,跟上。”

清冽的声音传来,原先要上前的侍应生停下动作,走到一旁,恭敬的垂头。

黎幸站起身,将手中的鲜花掷在地上,朝着外面走去。

江映将嘴中的食物吐出,他扶着桌子,看着那个身影冷淡的背影,踉踉跄跄的站起身,追了上去。

黎幸站在电梯前,看着江映走进来,衬衣散乱,扣子被他歪歪扭扭的扣上。

他看着他说:

“只有人才能站着。”

那张俊美锋锐的面容,从下往上瞧去,高高在上,又不容置疑。

四面的电梯明亮,将他狼狈的模样清晰的照出,江映跪了下来。

随后俯下身子,双肘撑地,朝他爬行而来。

很明显,这个姿势并不好受,每爬一步,江映就要停顿一下,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电梯间清晰可闻,可以想象,哪些食物是如何冲出胃袋,又被其狠狠蠕动食道控制着。

电梯的空间本就狭小,于是没有几步,江映就爬到了黎幸的脚边,额头轻触他的鞋边,颤抖的指节抓住了他的裤腿,轻轻的呜了一声。

明明是顺服的动作,他身上的信息素却飘了过来,omega的信息素没有了清澈明朗反而带着发/情似的甜腻的兴奋。

于是黎幸原本还想折腾的心思瞬间湮没,他皱起眉。

电梯于此时开启,黎幸并没有管江映,朝着前面走去。

黑色的顺滑的布料毫不留情的从指尖滑落,江映想要跟随,却因为反胃感蜷缩起来,他捂住嘴,模糊的视线中,只能看见那冷漠的背影。

“安分呆着,张云弈会关照你的。”

江映模糊的感觉到了他的不喜。

但是为什么?

胃部翻腾不休,他指尖在光滑的地板上抓出道道血迹。

有惊讶的尖叫声,议论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江映抬头看去,哪一向浅淡透彻的琥珀色眸子仿佛被血色浸染,令人不敢直视。

声音在一瞬间小了下来。

江映跪在地上,额头贴着那冰凉的地板。

他要去哪里?

黎幸靠在学校的墙外, 郁郁葱葱的绿色将他的身影掩盖。

但是即使是这样,那露出的高挺鼻梁和锋利的下颌,那被风吹起的几缕发丝, 都勾着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朝他看去。

阳光下, 那冷淡苍白的alpha,仿佛要随之融化,犹如烟雾,于下一秒就消失在这个人间。

有人情不自禁的朝着他走去, 却被那渐露出的疏冷,幽凉的眼眸钉在原地。

黎斯年在挂了黎幸打来的电话后就叫停了会议, 让盛助理快速的查着自从黎幸进入学校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随后则急匆匆的坐着车朝着圣安赶来。

他了解他家的小孩,虽然他固执倔强, 总表现出一副冷漠的漠不关心的样子, 但是心却比他们所有人都软和一些。

能够让他看进眼中的人并不多,但是一旦让人住进了心中,那就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只要体会过这信任, 不会有人舍得失去。

那么, 是谁舍得让他家的小孩伤心呢?

黎斯年温润的眉眼显露出掌权多年的威势,盛助理稳稳的坐于副驾驶, 手中的电脑打开,上面是已经被整理好的监控视频,以及时间清晰的报告。

盛助理快速的总结着。

“早上8:40, 少爷和韩少爷再家中碰面,20分钟后出门, 随后坐着韩少爷的车来到了圣特斯里安,未发现异样。”

“9:30, 少爷开始上课,状态良好。”

“10:30,圣特斯里安召开大会,叶家,韩家,张家均在,少爷并没有出现。”

“我们观看了走廊的监控,少爷于10:10分进入了洗手间,陈厌在外等候,二十分钟后陈厌进去,随后视频消失,少爷再次出现的时间在走廊的时间为10:45,暂时推测少爷是在厕所碰见了什么,因此需要重新评估陈厌作为保镖的能力。”

“随后,监控显示会议流程正常进行,在11:25分时,韩少爷在大礼堂发脾气,具体画面已被韩家借走,我们未曾找到视频,礼堂内部的相机,手机等设备也被张家换掉。”

“11:33分钟,少爷被韩少爷拉着一起进入了圣安大礼堂旁边的花园内,监控被遮挡,无音频,12:03分韩少独自离开。”

“12:05分少爷前往食堂和张少碰面,神情平静,期间,有一个演员在两人中间,12:30分张少爷独自离开。”

“12:45分钟厨房的监控视频和12:50分电梯内部的视频被人抹去,我们尝试复原,并没有成功,少爷于下午一点出现在圣安的高尔夫球场外,此时神情已经出现了不对,推测......”

盛助理的语气带着机械式的平稳,在看见他的上司的手势后,安静顺服的闭上了嘴。

黎斯年看着车辆缓缓在圣安门口停下,他制止了盛助理接下来的话,“如果黎黎想和我说原因,那就说,如果不说,那就不用探究了,至于陈厌这个保镖,看黎黎是否想要接着用下去。”

“还有监控,给圣安捐赠一批物资,把我们的换上去。”

“是。”

黎斯年一眼就瞧见了那靠着墙的眉眼低垂的alpha,他的弟弟,于是他解开安全带,自己打开了车门,快步走了过去。

“幸!”

黎幸抬头,看见叫着他名字的黎斯年朝着他走来。

此时,距离他和黎斯年通完话,还不到十分钟。

而黎家的公司到圣安,至少有二十分钟路程,因此,可以想象出黎斯年,是多么的着急。

黎斯年的面上仍然带着温和,眸子中却蕴含着浅淡的担忧,他走到黎幸的身前,一把搂住了没有说话的黎幸,将他拥进了怀中。

“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头上传来温柔的抚摸,一下又一下,平稳,坚定。

哥哥身上的信息素虽然苦涩,却也非常温暖,就像是冬日的阳光,总会让人觉的懒洋洋的。

黎幸将头埋在黎斯年的脖颈处蹭了蹭,“没有,就是训狗被恶心到了。”

黎斯年的仍然规律的安抚着自己的弟弟,心中却生出百般念头,但是面上他却只是说:“那我们不驯了好不好?”

“不行,我要把他变成一条好狗,不咬主人的,好狗。”

“好,那哥哥帮你训,或者哥哥找一些训狗的好手,一起帮你怎么样?”

“我不要。”黎幸感觉到黎斯年的手已经从他的头上转移到后背了,像拍小孩一般拍着他,他声音发闷,“我想去哥公司。”

“好。”

黎斯年一口应下。

黎幸抱着他的哥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温暖的信息素,感觉到心情渐渐平复下去之后,就推开了他。

他并没有注意到黎斯年失落的神情。

返回